從來就沒有沒一個觀點可以完整講述所有的故事
我們永遠只能局部觸及他人經驗,「傾聽諸歷史」永遠比「如實講述歷史」更為重要
1911年,伊許(Ishi)出現在加州一個屯墾者的城鎮,從此為人所知,被視為「美國最後一位野生印第安人」。1960年,由於傳記成了暢銷書,伊許再度被廣為討論。2000年前後,伊許又登上了報端,這次則是因為加州印第安人最終決定把他的遺骸遷葬,而在這過程中也重新掀開一段屯墾者-殖民者的暴力史。
伊許一度是加州原住民消失的象徵,如今卻代表了他們的存續。
長久以來,部落社會或原住民社會都被認為注定會在西方文化和經濟發展的暴力進逼下消失。許多人一度認定這個歷史任務將會由(悲劇性的)「種族屠殺」和(不可避免的)「涵化」完成。但到了廿世紀末,顯然有些不同的事正在發生。許多原住民確實被殺害、許多語言確實消失、許多社會確實瓦解。然而,仍有為數不少的原住民堅持了下來,適應並重新組合橫遭破壞的生活方式的殘餘。他們選擇性地回溯到深深植根的適應性傳統:在複雜的後現代中創造新的道路。
文化是一個不斷生成(becoming)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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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返》一書即是探索了這個變化過程,觀察它如何運用實用主義方式與全球化勢力、各種不同的資本主義和特定的國家霸權周旋。克里弗德處理了三種活躍於過去半世紀的敘事:去殖民化、全球化和原民生成(indigenous becoming)。它們代表不同的歷史能量、行動規模和可能性政治。這三段歷史建構彼此、加強彼此又困擾彼此,且由政治力量、經濟力量、社會力量和文化力量貫穿其中。「我們有必要把這一類『大小恰好』的歷史維持在辯證張力中,讓它們同時但非同步的存在。」
本書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的三篇文章屬於通論和理論性質。它探索了今日用於理解原住民的不同方法,主張歷史命運和發展時間的觀念必須加以修正,如此才能解釋這些原民文化復興和社會運動。「第二部分」透過伊許的故事在近一個世紀來的戲劇性發展,傳達了殖民暴力的持續遺產、人類學的歷史、後殖民何解的前景等議題。「第三部分」則是聚焦於阿拉斯加中部原民文化復興的討論,原住民文化資產如何作為原住民文化復興的一環?地方歷史與跨國原民性如何為其祖先文物開啟「第二生命」?
「舊的社會團結與文化傳播形式正在重新銜接,在新的脈絡中為不同的受眾表演。創新的都市原民生活實踐有賴來回往返於祖居地與離散地網絡之間。正如二〇一三年那場成功的『別再袖手旁觀』(Idle No More)運動所證明的,『臉書』現已成了部落動員的場域之一。遺產復興與藝術創造如今利用新技術將其文化的連接「再路徑化」(reroute)。⋯⋯若要問這些務實的存續和文化復興作為一股歷史力量究竟意味著什麼仍為時尚早。這是個帶有種族中心主義色彩的問題。試問我們何來立足點可以如此下定論?就目前,我們能說的是部落、原住民或第一民族社會歷經轉化後存活了下來,並且日益茁壯。光是它們的存在便已經挑戰了長期以來賦予西方文明、現代性或進步敘事的假設。」
【人類學反思三部曲】
《文化的困境》、《路徑》、《復返》是一系列持續的反思,以及對時代變遷的回應。
這三部作品試圖討論當代原民社群在世界主義與全球現代性的過程中所涉及有關現代跨國活動、殖民經驗、政治記憶與文化身分等議題,並且透過實用主義手段與全球化勢力,周旋於各種不同的資本主義和特定的國家霸權。
克里弗德延續《書寫文化》(Writing Culture)中「部分眞實」觀點,提出「諸多歷史」(histories)作為貫穿整個三部曲的核心思想——在《文化的困境》裡反駁文化「非存即亡」的有機論述;在《路徑》裡闡述羅斯堡的諸多過往;在《復返》裡賦予「偶然性銜接」的歷史辯證。
因此,當代的原民文化復振從來不是一個從「殖民壓迫」朝向「解放獨立」的簡單過程,而是在「殖民/解殖/後殖民」轉換的不確定關係中的各式接觸、交換、抵抗和衝突。在這種民族誌現實主義之下,我們終會領悟到原民文物復返運動與博物館收藏正義,有賴於殖民歷史與後殖民原民主張的彼此協商與合作。
推薦人
李宜澤,國立東華大學族群關係與文化學系副教授
李時雍,《復魅:臺灣後殖民書寫的野蠻與文明》作者
官大偉,國立政治大學民族學系教授兼系主任
林浩立,國立清華大學人類學研究所副教授
高俊宏,國立高雄師範大學跨領域藝術研究所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