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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 半生緣（三）：回不去了．青春
各位聽眾網友大家好，我是傅良也，歡迎收聽〈良也．微說書〉的節目。昨天說到在張愛玲的小說《半生緣》的故事中，男主角世鈞和女主角曼楨之間發展出的年輕人恬適深刻的戀情，世鈞是世家子弟，但學工程的他當時在工廠實習，和大家一起工作，個性溫和敦厚。因為同學叔惠的關係他認識了很有文青氣習的質感女子曼楨，從小說中對曼楨神態、衣著的描繪，可以看出她是一個家境不是太好，但有美感質感的女子。張愛玲的一句話很適當地描繪這場戀情，「人生最大的幸福，是發現自己愛的人正好也愛著自己。」良也認為，多數看過半生緣這小說，或其改編的電影者，很容易就聚焦在世鈞、曼楨，這對「好男人」、「好女人」彼此發現了對方，愛上對方，也明白對方也恰巧愛著自己，沈醉在這種恬適中。很容易就注意到女主角曼楨與世鈞在中年之後的相遇，痛心於他們彼此「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忽略了小說中，另外一對，其實是很有情感張力的戀人。他們也許從沒有真正走在一起過，卻一生難以相忘。那就是世鈞的好同學叔惠，和後來嫁給世鈞的千金小姐翠芝。可能是翠芝的角色後來嫁給了世鈞，又是個嬌慣小姐，不太容易引起讀者關注憐愛，而叔惠的角色則更像世鈞、曼楨得以認識的中間人，也多少淪成了配角。但是良也自己最喜歡的反而是叔惠和翠芝這一對的故事，他們限於門第，一個好看漂亮的優秀窮小子，和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富家千金，從初見面的相互吸引、知道彼此的障礙重重、相互控制理智、放棄深入交往的機會，到各自婚嫁，後來中年重逢。在他們的故事裡，處理了愛情中的門第、男女性別角色、勇氣和主動等多項議題，十多年之後，當世鈞再遇到曼鈞時，叔惠也重逢了翠芝，他們這一對其實也是「再也回不去了」，只是雙方都沒說出口過，所以良也今天要讀的，是叔惠的部份。
第二部份 微說書 回不去了
相較於世鈞的「好男人」形象，小說中的叔惠則是個「好看的男人」，《半生緣》：有幾段描寫出叔惠雖然出身的家庭普通，但他是個外表極佳、聰明出色，也是個內心自視甚高、有傲氣的年輕人。張愛玲是這麼寫他的：
「叔惠反正一說到他自己就沒有完了。大概一個聰明而又漂亮的人，總不免有幾分
「自我戀」吧。他只管滔滔不絕地分析他自己個性中的複雜之點。」世鈞坐在一邊，心裏卻還在那裏想著，曼楨是怎樣講起他來著。」
另一段描寫世鈞、叔惠和曼楨三人去拍照，拍照前叔惠的擺弄整理，更顯出叔惠對自己外表的重視和自戀。叔惠就像希臘神話中的美男子納西瑟斯，那顧影自戀的「水仙花」。這一段是這麼描述的
叔惠站在窗前望了望天色，道︰「今天這太陽還有點靠不住呢，不知道拍得成拍不成。」一面說著，他就從西服褲袋裏摸出一把梳子來，對著玻璃窗梳了梳頭髮，又將領帶拉了一拉，把脖子伸了一伸。曼楨看見他那顧影自憐的樣子，不由得抿著嘴一笑。
但是叔惠這樣光明角色內心的陰暗面，就是物質和金錢，他的同學們不乏像世鈞這樣的世家子弟，叔惠相較之，樣樣出彩，不論是外表、談吐、與人交際的手段，察顏觀色或聰明幽默等都更加勝出，但是，家境的平凡是他前途的主要障礙。他和翠芝之間，就像「好看的男人」遇上了「漂亮有錢的女人」，兩人都很出彩，光芒四射，一見鍾情，但相遇的一開始，雙方就明白兩人的門第差距；女強男弱的家庭背景，更是讓叔惠一開始就受到翠芝母親的勢利對待。就像《鐵達尼號》中的傑克和蘿絲，這一對在一見面時就已經注定了是個悲劇。
輕鬆時光
以上是今天的主題，在今天的輕鬆時光，良也想談的是，為什麼我自己對半生緣中處理的較少的叔惠和翠芝這一段，反而感到深刻。因為，這兩個漂亮聰明的男女角色，嚴格來說並沒有真正相戀過，年輕時的他們一直嘗試以理智來壓抑情感，並且用逃避的方式處理，翠芝的逃避是訂婚，先是有了富家公子未婚夫、又任性棄了婚約，最後明知彼此無意的情況下還嫁了世鈞。叔惠則是一直對翠芝的主動故意淡然以對，不是拖著不回信，就是悶在心裡，甚至逃出國去。他們的中年相遇，反映出來的是兩個角色都沒有說出口的：「再也回不去了」，他們的再也回不去，是後悔年輕的歲月裡，沒有勇氣真正去面對，反而都是用逃避的方式處理。所有的中年人老年人都像極了他們，一定都曾懊悔過自己在年輕時，不一定是愛情，而是在某一個重大決定上的沒有勇氣或錯失良機，但就像青春一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