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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的絕代風華__安祈戲說 S1-29 ‖ 戲曲改革結束了嗎? 以紅樓夢戲曲為例 ‖ 王安祈

戲曲的絕代風華__安祈戲說 S1-29 ‖ 戲曲改革結束了嗎? 以紅樓夢戲曲為例 ‖ 王安祈

戲曲的絕代風華__安祈戲說

2021/10/29 | 00:22:33 | SoundOn #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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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描述


連續幾集聊的是大陸1950年代開始的「戲曲改革」,討論了政治對藝術的戕害(包括廢蹻、禁演、改戲 ),但也沒有因此而輕忽傑出編導演的創作成果,特別強調《白蛇傳》《秦香蓮》《野豬林》《楊門女將》等這些已納入傳統的戲改新編戲的藝術價值。
「戲曲改革」是甚麼時候結束的?
並沒有明確的截止時限,直到文革結束後,戲曲改革的「反封建」仍是大部分新戲的主題。雖然反封建也可以編出有藝術價值的戲,但戲曲改革影響之深遠由此可見。
本集舉出《紅樓夢》戲曲為例, 1961年正在「戲曲改革」如火如荼的當口推出的越劇《紅樓夢》,以典雅清麗的文詞,透出「由情悟道」的主題,觸動繁華易逝、盛衰無常的人生感慨。到了三十年後,1991的黃梅戲《紅樓夢》,反而用比越劇尖銳的筆觸,嚴厲批判指控封建禮教。
由徐進編劇、上海徐玉蘭、王文娟主演的越劇,在1961年推出後立刻獲得了一致的好評,隔年就拍成戲曲電影片,確立了經典地位,對往後幾乎所有紅樓的創作(包括港台兩地的電影,早期樂蒂、任潔,稍後的凌波,更晚的林青霞、張艾嘉)都有不可磨滅的影響。徐玉蘭、王文娟所塑造的超脫飄逸、清婉靈秀的寶黛形象,也已成為我們心中典範。而「超脫飄逸、清婉靈秀」不僅可用來指稱越劇紅樓的人物塑造,更可以擴大來形容整齣戲的氣質風格,這種風格主要體現在曲文唱詞的寫作上。例如葬花,居然在曹雪芹小說原詞之前,新寫了這一段:
「繞綠堤 拂柳絲 穿過花徑
聽何處 哀怨笛 風送聲聲
人說道 大觀園 四季如春
我眼中 卻只是 一座愁城
風過處 落紅成陣
牡丹謝 芍藥怕 海棠驚
楊柳帶愁 桃花含恨
花朵兒與人一般受逼凌
我一寸芳心 誰共鳴
七條琴弦 誰知音
我只爲 惜惺惺 憐同命
不教你 陷落污泥 遭蹂躪
且收拾起 桃李魂
自築香墳 葬落英」
而後才接唱「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相斷有誰憐」小說整段原詞。
典雅清麗的文辭,使整齣戲詩意盎然,造就了婉約淒美蒼涼的越劇紅樓氛圍。
然而在1991年底的安徽省黃梅戲劇院黃梅戲裡,我們看到了另一種風格的紅樓,另一番面貌的寶黛。相對於小說中寶黛的特殊形象,編劇余秋雨塑造的寶帶性格是很「正常健康」的:「黃梅紅樓要寫一對最正常、最健康的青年戀人。」所謂「健康」當然不是生理上的,它主要指的是「純真與至情」,這是人間最美好、最健康的東西,也最能與人的心靈相契合。寶黛二人談的是一場正常健康的戀愛。不正常的是周遭的人,是整個社會環境,是封建禮教。
〈被笞〉一場是寶玉心靈成長的重要關鍵,賈寶玉的叛逆和至情是與生俱來的,隨時都會從直感中自然流露出來,他批評四書五經是「最討厭、最乏味的書」,〈被笞〉之後,他已能自覺地跳脫出來看自己以及周圍環境中的人事物,明白了其中的矛盾不相容,寶玉在病床上發出「一頓棍打在寶玉身,榮國府賢的孝的忠的義的一齊抖精神」的譏刺,寶釵來探望,他唱「寶姐姐脣紅齒白吐霉味」。他掙扎下床踉踉蹌蹌去到瀟湘館對黛玉訴說(唱):
我原想少年無知被管束,
總有一天能成人。
應該怎樣便怎樣,
身上不再扣韁繩。
我原想少年寂寞多孤獨,
總有一天能走出家門。
天下英才任結交,
茫茫大地皆有情。
等啊等,熬啊熬,
熬啊熬,等啊等。
一頓棍把我來打醒,
我好比籠中一猢猻。
張口不能自己笑,
邁腿不能自己行。
朋友不能自己交,
讀書不能自己尋。
年歲越大規越嚴,
亦步亦趨定終身。
如今是上自父親下襲人,
把我圍在正中心。
黃梅紅樓整齣戲可以看做是「寶玉掙脫一切禮教束縛,追求心靈自由」 的過程,編劇余秋雨圍繞著這個主題,採用開闔起落、跳宕幅度較大的情節架構,和越劇的「娓娓道來、筆筆精描、周折婉轉、細膩抒情」不同。兩部紅樓相比較,越劇著重繁華消逝、盛衰對照、由情悟道的人生感慨,清婉靈秀又淒美蒼涼,黃梅則以理性自覺為基礎,為紅樓添抹了一筆清峻冷硬的色調,雖然兩部戲動人的力量無分軒輊,但1991年黃梅戲的「反封建」主題,反較1961年「戲曲改革」當下的越劇更為明顯。
本節目連續多集談大陸「戲曲改革」,本集由此角度立論,來不及細談黃梅戲別出心裁的動人之處,歡迎參考:
郭君柔〈放下舊知見,換上真性情〉,《復興劇藝學刊》第25期,1998年10月。
王安祈《當代戲曲》(三民書局,2002)頁203至213〈淒美蒼涼與清峻冷硬--越劇與黃梅戲《紅樓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