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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曲的絕代風華__安祈戲說 S1-28 ‖ 「戲曲改革」沒有改到的 ‖ 王安祈

戲曲的絕代風華__安祈戲說 S1-28 ‖ 「戲曲改革」沒有改到的 ‖ 王安祈

戲曲的絕代風華__安祈戲說

2021/10/29 | 00:23:21 | SoundOn #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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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描述


今天要談「戲曲改革」的異數,梅蘭芳的《穆桂英掛帥》,這是「戲曲改革」時期的作品,走的卻是傳統路子,故以「戲曲改革沒有改到的」為題。
1949年10月底政權轉移之初,梅蘭芳赴天津演出,接受記者專訪。當時全國正轟轟烈烈地致力於「戲曲改革」。梅蘭芳卻直言:「豈是一樁輕而易舉的事? 應該要做到移步不換形。」
沒想到此言一出,立即引來批評聲一片。北京的戲劇界專家們文章都已寫好多篇,摩拳擦掌,山雨欲來,只是考慮到梅蘭芳不是普通伶人,點名批判引起的風波過大,後來經過刻意安排,特地在天津辦了一場座談會,讓梅先生藉機自我檢討、公開認錯,風波才得平定。
自那時起,梅先生雖還不至於噤若寒蟬,但總是讓人感到有些沉默寡言。在藝術創作路上,也繳了白卷。1959中共的建國十週年,勢必要推出新戲,梅先生在民國初年本就是以一系列新戲創作大受歡迎,但從抗戰初的《生死恨》《抗金兵》之後,已有二十多年沒有新戲了。面對建國十週年,原本梅先生籌備了《龍女牧羊》,但不太順利,就在這迷茫、徬徨的當口,他遇見了豫劇穆桂英。
梅蘭芳看了豫劇名角馬金鳳演的《穆桂英掛帥》,興奮的說:「我與穆桂英做了幾十年的朋友,竟不知她晚年有這一段故事。」隨即著手改編,當作1959年建國十週年獻禮。
這戲演穆桂英晚年退隱歸田、心灰意冷,直到小兒女校場奪印、捧印還家,幾經轉折後,才重燃壯志,接印掛帥。
為什麼退隱? 因為對朝廷早已寒心 : 「楊家將捨身忘家把社稷定,凱歌還人受恩寵我添新墳。慶昇平朝堂內群小並進,烽煙起把帥印又送到楊門」。而將近一百歲的佘太君,提醒桂英: 「番王造反來犯境,楊家不出靠何人?退敵不求加恩寵,但願百姓得安寧。」穆桂英終於捧起了帥印 : 「我不掛帥誰掛帥,我不領兵誰領兵?」不是沒有猶豫,「九錘半」左右兩衝,三關上將俱已不在,我兩鬢飛霜如何上陣? 最後背過身去一個大甩袖,我怎麼被這點小事絆住了呢? 「難道說我無有為國為民一片忠心? 」 梅蘭芳從豫劇穆桂英裡看見自己,不僅看見自己晚年的沉寂寥落,也看見了自己的初衷。對穆桂英而言,保家衛國是使命責任 ; 同樣的,藝術創作是梅蘭芳的意義價值,「抱帥印到教場指揮三軍」,梅蘭芳找回了生命意義奠基之所在,創作是一種「自剖」,梅蘭芳在最後一齣戲裡完成了自我。
從時間看,《穆桂英掛帥》約在「戲曲改革」十年有成的時刻 ;從主題看,《穆桂英掛帥》揭發君王寵信奸佞,符合戲曲改革「反封建」主題,但此劇的編劇技法仍是傳統的,仍是梅派的淡筆著墨,劇情不曲折,主要就是表現一段心情。而「戲曲改革」確立戲曲的導演制,本劇的導演鄭亦秋,也是赫赫有名的劇場名家,然而從梅蘭芳的<我怎樣排演穆桂英掛帥>一文可看出,整齣戲從劇本的細節到表演風格的設定,都出自於梅蘭芳主導。梅先生自己在這篇文章中也直接提出了他對「導演」一職的看法:「導演要做全劇的表演設計,應該有他自己的主張,但主觀不宜太深,最好是在重視傳統、熟悉傳統的基礎上進行創造,讓演員有發揮本能的機會。」
導演鄭亦秋也有一文 : <穆桂英掛帥中的藝術創造>,可以看出梅蘭芳在整個排練過程中的主導性,「我有幸參加了《穆桂英掛帥》的排演工作,前後工作將近半年,有較多的機會接觸和觀摩梅先生的表演」,這樣的口吻,是鄭導演客氣,但也是實情,因為他具體提到的四個例子,都清楚的是梅先生的意思:
第一例是<捧印>出場的唱段。劇本原來只有兩句詞,梅先生提出多加兩句,他認為該唱幾句慢板,可以使戲的氣氛稍稍沈靜一下,有助於突出後面的戲。
第二例是決定接印後的四句搖板,梅先生把把一、三句位置對調,第三句之後加上「九錘半」。
第三例是<捧印>最後「四擊頭」的亮相身段,也是梅先生設計。
第四例是<發兵>的唱腔板式,在西皮倒板、原板之後,突然改唱三句「南梆子」,抒發穆桂英對青春生命的追憶。
這是「戲曲改革」的異數,因為梅蘭芳。
閱讀書目:
王安祈〈穆桂英捧起帥印,梅蘭芳看見自己〉,《戲曲研究通訊》第10期,2016年2月。收入王安祈《錄影留聲 名伶爭鋒——戲曲物質載體研究》(國家出版社,2016年)。
王安祈《為京劇表演體系發聲》(國家出版社,2006年)第一章75頁至8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