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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裡看牙，艱苦備嘗，驚覺自己已然進入「視茫茫，髮蒼蒼，齒牙動搖」的暮年。牙齒看似不致命，可真正影響生活品質，植牙一周腫痛未消，消炎藥和流質吃了幾天，已經厭世到不行。還沒被植牙帳單嚇到前，在候診室讀了一本牙科的書，知道牙線之必要，牙菌斑之厲害，牙周病幾乎是所有人的宿命，50-59歲平均缺牙數4.1顆，牙周病患者罹癌機率多出14%，缺牙未補有失智風險，最驚人的是吃了七天抗生素，我整個人變笨了。
普發現金六千元，和我的痛苦完全不成比例。正如「中台灣文學獎」(教育界)和「台積電青年學生文學獎」(業界)同樣進入20屆，同是獎勵高中生，獎金卻有雲泥之別。小說首獎，4000元比300000元，散文首獎，3000元比150000元。打斷手骨顛倒勇，打赤腳跑贏名牌鞋，其中惠文高中一篇〈我那見不得人的曾祖父〉，真是離奇曲折到無法虛構的地步。更糟的是我老眼昏花竟然漏給他分數，害他下降一個名次，還因近日腦霧寫不完評語。
亂離人間，許多老兵戰亂中隨軍來台，頂替冒名或九死一生者眾，但是將哥哥的妻子和五個小孩報為自己的親屬領眷補，以致後來留越部隊撤台後，一巷之隔，哥哥反成了沒有身分的人，藏匿陋巷閣樓，在所有家屬的默契下，無法與妻子相認，也須保密，否則兄弟同在軍職須面對軍法審判。兄弟倆面容近似，結果是「我的曾祖父因戰亂弄丟了他的下半輩子，而他的弟弟則幫哥哥過完了之後的人生 」。
〈我那見不得人的曾祖父〉，這篇只拿到1000元的「花甲爺爺轉大人」的散文，值得擴充改寫成小說去投5.11截稿的台積電拿30萬。很久以後，我想我還會記得我的牙齒和這個悲情爺爺。當年辭鄉千里，應該也是衣衫襤褸，一文不名，有如 1963年民謠樂隊四兄弟（The Brothers Four）和瓊．拜雅﹙Joan Baez﹚都唱過的《500miles》（離家五百里）：「If you miss the train I'm on, you will know that I am gone 如果你錯過我搭的火車，你就知道我已走了/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你可以聽見汽笛聲拖響百哩長/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一百哩，一百哩，一百哩，一百哩，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你可以聽見汽笛聲拖響百哩長」。據說這是由美國南方傳統黑人靈歌悲傷風味的歌謠《900 miles》改編，白人改編了黑人的歌爆紅，難怪The Brothers Four的斑鳩琴和它這麼搭。無論牙齒與戰亂，歲月畢竟教會了我們一些事，像上一集《遠離非洲》(Out of Africa)裡丹尼斯的名言：「我們都是過客。我們費盡心力佔有的，並不屬於我們。我們唯一擁有的，就是這一世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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