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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瓅少年遊】古今書房 EP25__登樓賦、登高望遠、士不遇、王粲|元瓅書坊

【元瓅少年遊】古今書房 EP25__登樓賦、登高望遠、士不遇、王粲|元瓅書坊

元瓅少年遊

2022/11/15 | 00:19:47 | SoundOn #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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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描述


各位喜愛古今書房的朋友們大家好,文人不僅喜好臨水而歌,寫下激揚情感的文字,更欣賞登高能賦者,認為這是士大夫由來的不遇情懷。我們回顧中國文學的漫長畫卷,有幾多作品都產生於作者登高懷遠,指點江山的抒懷中。固然也有「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壯志豪邁,但更多的卻是體現鬱悶惆悵、憂傷滿腹的苦恨。《詩經‧周南‧卷耳》:「陟彼崔嵬,我馬虺聵(ㄏㄨㄟ ㄊㄨㄟˊ)。我姑酌彼金罍(ㄌㄟˊ),維以不永懷。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ㄙˋ ㄍㄨㄥ),維以不永傷。」,除此以外,還有杜甫《登樓》「花近高樓傷客心,萬方多難此登臨。」,更有崔顥《登黃鶴樓》:「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諸多登高心悲的作品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王粲的《登樓賦》。
根據《後漢書》載,西京擾亂,王粲避難荊州,依附劉表,然而「表以粲貌寢 而體弱通侻,不甚重也。」。對少年得志的王粲相當是沉重的打擊,於是他失望之中滿懷憂憤登上了宣州當陽城樓。
《登樓賦》開首印點明了登樓的目的:「 聊暇日以銷憂」。接著描繪了一幅樓臺四遭壯美的景色,「挾清漳」、「倚曲沮」、「背墳衍」、「臨皋隰」、「彌陶牧」、「接昭丘」,而且「華實蔽野,黍稷盈疇」。這裡作者用了四方極望的手法和排比的形式形象而準確地構畫出這塊「信美」之土的壯闊,而且文字優美,讀來如行雲流水。在這麼美好的境地,本該賞心悅情了,卻不料作者又吟詠出了「 非吾土」、「曾何足以少留」的悲音。
王粲親歷亂離,客居荊州長達12 年,在這漫長的歲月中,重回故鄉的願望已經因為戰火的燃燒而變得日漸渺茫,即便是個人的遭遇,也絲毫沒有能讓人興奮之處,因此,作者開篇點題,登樓的目的是為了「銷憂」,對所登的當陽城樓周圍的景致做了概要的描述後,作者轉而寫自己的思鄉之情。深深眷戀著故鄉的作者,憂傷已經不能自抑到涕淚俱下,因為阻隔他回鄉之路的,不僅有自然界的山高水遠,更主要的還在於「遭紛濁而遷逝兮」,就是「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社會現狀。樓臺亭閣似乎成了悲哀優憤的吐納場所。
東漢末年,人生的逆境之中,窮極而思鄉,鬱鬱不得志時,會對那個熟悉、溫暖的、親切的、能夠帶來安寧的家鄉特別的思念,那麼與之相反的境況呢,思鄉的情緒還如此急迫嗎?於是歷史上有著與他相似經歷的事蹟趁機填入他的心中:「 昔尼父之在陳兮,有歸欲之歎音,鍾儀幽而楚奏兮,莊舄顯而越吟吟。」這個種種典故浮現心頭,王粲何嘗不瞭解,不管窮通顯達,即便位高權重、遊子懷戀故土的心也沒有絲毫的不同。人生的升降沉浮,窮達顯晦都無法泯滅他們的鄉思離愁,從古到今,世易時移,然而,思鄉懷土的感情,卻古今相同、永遠存在,不會因為境遇、學識、修養、道德而改變。
從宋玉到王粲,陳子昂、晏殊、辛棄疾,詩人們怕登高望遠,因為這每每令人惆悵,使人傷心,惹人歸思,或者生出其他莫可名狀的愁緒悲慨。「登高遠望,使人心瘁」的根源何在?唐代詩人李嶠(ㄐㄧㄠˋ)在〈楚望賦〉中,對此做出的解釋是,無論何人,只要登高遙望,必生傷感之情;因為登臨之時,「思必深而深必怨,望必遠而遠必傷」。錢鍾書先生在《管錐編》的概括更為精闢:「囊括古來眾作,團詞以蔽,不外乎登高望遠,每足使有愁者添愁而無愁者生愁。」根本原因在於,登高望遠使人在高天厚地與無窮的宇宙的參照下,體悟到個體的渺小和生命的短暫,從而興盡悲來,愴然多慨。
〈登樓賦〉一文,作者真正的憂在於壯志未伸的苦悶、不被重用無從施展抱負的痛苦,因而「懼匏瓜之徒懸兮,畏井渫之莫食。」孔子奔走多年,四處碰壁,感慨自己就好像那繫在藤上的葫蘆一樣,空空懸置而不被食用,在他看來,對葫蘆來說,生命的意義在於被使用,對人來說,生命的意義在於擔當大任。井水也是同理,被淘清後,卻無人來取用,那麼即使它再清澈、甘甜、芬芳,又有什麼意義呢?匏瓜徒懸,井渫(ㄒㄧㄝˋ)莫食,當你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能力的、學識的,而苦苦等待一個被重用的機會卻始終未能如願時,人生將被擱置的焦慮與擔憂,在時間的匆匆腳步中,越發顯得清晰和難以自抑。
王粲相信壯麗的人生畫卷得以展開的重要前提就是等帶著「河清」,因為他們相信等到黃河水清之日,即是政治清明之時,優秀的人才,必定得到任用,屆時詩人就可「假高衢而騁力」,然而這終究不過是美好的幻想。王粲悲從中來,眼前看到的景色也由最初的「花實蔽野,黍稷盈疇」的一片豐美變成了白日將匿、寒風蕭瑟、天光慘澹、獸狂顧、鳥求群的惶然景象。日暮黃昏中,一個孤獨又瘦弱的身影徘徊在城樓之上,如果再推進鏡頭,定格在他的眼睛上,也許那裡充盈著孤憤、離愁、無助、失落。
《詩鏡總論》云:「王粲壯而近雅。」《藝概‧詩概》又謂王粲「詩出於騷」 。兩說可從《登樓賦》中找到蹤跡。「登斯樓以四望兮, 聊暇日以銷憂」。蓋源自《哀郢》「 登大墳以遠望兮,聊以抒吾憂心。」「惟日月之逾邁兮,俟河清其未極。」又源自《哀郢》:「惟郢路之遼遠兮,江與夏之不可涉」 和逸《詩》「俟河之清,人壽幾何」。更重要的是王粲繼承了詩騷中強烈的幽憤思想。他寫出「 白骨蔽平原」 是為了警惕當朝,抒發憂心。王粲依附劉表是為了「假高衢而騁力」 、「冀王道之一平」。正由於在文學繼承上是與詩騷的情懷所以王粲的作品充滿著憤懣的意味。
〈登樓賦〉是這樣描寫作者在滿懷悲憤時所見到的景象的:「風蕭瑟而並興兮, 天慘慘而無色。獸狂顧以求群兮,鳥相鳴而舉翼」真可謂一幅肅殺淒慘的圖像。慘澹的白日將匿,蕭瑟淒冷的秋風,慘澹無光的天空,狂顧索群的野獸,尋覓棲巢的飛鳥,勞碌不息的征夫,構成了這幅令人目不忍睹的淒愴畫面,整體場景與作者那種黯淡的心理形成有機的契合。詩人通過遠眺、近觀、仰望和俯瞰,視線不斷變換,將悠悠愁情賦於眼前的景物描寫之中,深沉凝煉,感人肺腑。對故鄉的拳拳之思,懷才不遇的鬱鬱不平,以及對黎民社稷的深深憂患,使作者「心悽愴以感發兮,意忉怛而憯惻」了。日返西山,黃昏已至,百獸歸穴,飛鳥棲巢,詩人也該回歸居所了。「循階除」二句,描摹出作者下樓時步履遲緩心情沉重之狀。「氣交憤於胸臆」句既表達懷才不遇之憤,亦有「無人會,登臨意」之悲。結尾句描寫詩人寢不安席的情狀,午夜時分,詩人尚難入眠,輾轉床頭,悵恨欲悲,真乃「剪不斷,理還亂」!在那種「 水不容泛」 、「 人大於山」 的時代,人們的自然觀是可想可知的。那時絕不可能把山水作為一種感情的寄託來看待的,更不會產生如郭熙《林泉高致》所言:「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淨而如妝,冬山慘澹而如睡。」的自然人格化思想。等到南朝宗炳曾言說『峰岫曉嶷, 雲林森渺, 聖賢映於絕代,萬趣融其神思,余復何為哉?暢神而已,神之所暢,孰有先焉!」
王粲登樓四望時的彷徨,憑軒遠眺、開襟迎風時的熱望,棲遲徙倚時的悵惘,循階徐下時的憂憤,以及輾轉不寐時的悱惻纏綿,清晰而完整地凸現出一個潦倒窮愁、欲進不能、欲罷不忍、孤寂哀怨的文人形象。將濃烈的思想感情賦予畫面描寫之中是本文的主要特色。
〈登樓賦〉掌握了賦這類文體「體物寫志」的特點,但又構思巧妙,自成特色。如第一部分在描寫了當陽樓美景之後,用了轉筆,說明此地雖美卻並非「吾土」 ,從而開啟下文,很自然地引出第二部分的「懷歸」幽情,由己及人,拓寬文章的主題。由「窮達」二字很自然地過渡到最後一部分對身世的感慨,抒發身居困境卻不甘落拓,希冀建功立業的心情。作者寫景狀物時,巧妙地採用移步換形法,先寫登樓四望,次寫憑軒北望,再寫「徙倚」西望,最後用「下降」與首句「登樓」相照應,在章法上可謂細針密線,層層關聯,十分精巧而謹嚴,體現了作者不凡的藝術才華。
一般說來,抒情小賦要以情真感人,王粲是深明此道的。本來詩人登樓是為了「銷憂」,卻反添了無窮的苦惱。這種感情的變化是波瀾起伏的,當陽城美景給詩人帶來的瞬間的喜悅,驟然產生的懷歸之憂,開襟迎風時的神思的飛越,懷才不遇的苦悶以及下樓歸舍時的憂憤,夜寢不眠時的悽惶,都逼真形象地反映了詩人心理的微妙變化。王粲還巧妙地將抒情議論與描寫熔於一爐,使得全篇情深意厚,真切自然而無斧鑿之痕。
自建安以來,《登樓賦》備受歷代文人推崇。魏文帝曹丕認為「《登樓賦》,雖張蔡不過也」。晉代陸雲〈與兄平原書〉說:「〈登樓〉名高,恐未可越爾。」齊梁時期的劉勰也將〈登樓賦〉列為「魏晉之賦首」。宋代朱熹則認為:「〈登樓賦〉,猶過曹植、潘岳、陸機愁詠、閒居、懷舊之作,蓋魏之賦極此矣」。〈登樓賦〉之所以歷來評價極高,我們以為就在於它「鋪采摛文」而不板滯,「體物寫志」出乎自然。漢代大賦鋪采過甚,「遂使繁華損枝, 膏腴害骨」,即如漢以來的抒情小賦,也大多濃墨重彩,麗辭豔語,不一而足,難免無病呻吟之嫌。而《登樓賦》鋪陳得體,「辭少瑕累」,一切景語皆情語,尤其在描寫藝術方面,可謂達到了極致。《登樓賦》不愧為建安文學開出一朵奇異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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