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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愛元瓅少年遊的朋友們大家好，北宋有很多出名的文人，歐陽修既沒有蘇軾般的灑脫，也沒有范仲淹般的執著，歐陽修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是一位謙謙君子樣的人物，但他這首詞【訴衷情】〈眉意〉寫的卻是一位歌女。
古代有許許多多的很有名的風塵女子，而且她們似乎總是和文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首詞中的歌女因歐陽修的撰寫而令千年後的我們能夠欣賞到她的風姿綽約與命運多舛。歐陽修在政治生活中，剛勁正直，見義勇爲，他的詩文和部分“雅詞”表現出其性格中的這個側面。而他的日常私生活，尤其是年輕時的生活，則頗風流放任。因而寫來也就難免帶了一點「世俗之氣」的豔詞。這首【訴衷情】就是其中之一。一般認爲，這首詞是寫一個歌女的生活。其創作時間未詳。
歐陽修的詞，和他的詩文風格是很不一樣的，說不上放蕩，但至少是放得開。所以他的詞中說男女之情，或寫兒女之態的不少，而且寫得很好，說明他其實並不是一個古板的人。題目叫「眉意」，就是以眉為題。古代女子化妝，畫眉是最重要的步驟之一，畫的花樣也多，所以古人甚至以「蛾眉」為美麗女子的代稱。《詩經·衛風·碩人》中就以「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描寫美人。屈原的《離騷》中，也已經有「眾女嫉余之蛾眉兮，謠諑謂余以善淫」的詩句。後人詩文中就舉不勝舉了。今天我們要帶大家欣賞的是【訴衷情】〈眉意〉：
清晨簾幕捲輕霜。呵手試梅妝。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
【訴衷情】原為唐教坊曲名，後用為詞牌。唐溫庭筠取【離騷】「眾不可戶說兮，孰雲察余之中情」之意，創製此調。
這首詞抒寫女子的離愁別恨。用字並不多，幾個場景切換卻生動地刻畫了女主人公複雜的內心世界。詞以形傳神，詞人從環境描寫到人物外貌描寫，繼而是女子的生活片段，表現出了女子內心的苦悶，對於逝水流年的追憶以及痛苦的生活經歷。
詞以形傳神，從人物的外貌轉而深入其內心世界，通過描寫一位歌女的生活片斷，即在冬日的清晨起牀梳妝時的生活情景，展現了歌女們痛苦與苦悶的內心世界。上片即行點題。
上片敘事，寫畫眉。「清晨簾幕捲輕霜」是環境描寫，冬日的早晨，寒氣襲人。「呵手試梅妝」，以白描手法勾勒出一幅圖畫：
主人公於冬日凌晨臨鏡梳妝，精心地在額上塗出梅狀五色花朵。「簾幕捲」，暗示她已起牀；輕霜，只因氣候微寒；因微寒而呵手，可想見她的嬌怯；梅妝，是一種美妝，始於南朝宋壽陽公主；試梅妝，也就是試着描畫梅花妝。這條典故記載於《太平御覽‧卷三十 時序部引〈雜五行書〉》：「宋武帝女陽壽公主一日臥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公主頭上，成五出花，拂之不去。皇后留之，看得幾日，三日後洗落。宮女奇異竟仿，今日梅妝是也。」試梅妝，謂試著描畫梅花妝。這裡的梅妝指的是古代女子的一種流行的扮靚方式。如果我們看到的《紅樓夢》一書中所寫女子的造型，額頭上梳了圓形的劉海，被人戲稱為「銅錢頭」，那便是由梅妝而來。
後二句寫她本有離愁別恨，所以把眉畫得像遠山一樣修長。「都緣自有離恨，故畫作遠山長。」這兩句看起來是寫實，其實是作者的揣測。先說「遠山」，古人用這個詞來比喻美女畫的眉毛。那細長的眉毛的確像連綿的遠山，而美人眉頭微蹙則更加形象。淪落到風塵的女子，都必然有離愁別恨，所以作者覺得，她畫得那格外長的細眉，代表了她無限的哀愁，眉越長，愁越長。
早其文人有以山水喻別離的習慣，眉黛之長，象徵水闊山長。用遠山比美人之眉，由來已久。託名漢伶玄〈飛燕外傳〉就有「女弟合德入宮，為薄眉，號遠山黛」之句。此二句極有情致。女子畫了一個長眉，這是很正常的。唐明皇【好時光】〈寶髻偏宜宮樣〉曾寫道：「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鬢長。」可見長眉是美的標誌。眉毛畫作「遠山長」，也是平常的事。
唐代張泌【妝樓記】說唐明皇避「安史之亂」逃到成都後，讓畫工作《十眉圖》，也就是十種眉毛的畫法。明代楊慎【丹鉛續錄·十眉圖】中重新總結了這些眉式的圖譜，計有鴛鴦眉、遠山眉、五嶽眉、三峰眉、垂珠眉、卻月眉、分梢眉、涵煙眉、橫雲眉、倒暈眉共十種。「遠山眉」就是其中一種。託名劉歆【西京雜記】卷二說「（卓）文君姣好，眉色如望遠山」；晏幾道【生查子】〈遠山眉黛長〉說李師師「遠山眉黛長，細柳腰肢裊」。可見「遠山眉」是很好看的，據說是一種淡淡的細長眉妝。這裡，從歌女一番對鏡梳妝、顧影自憐的舉動中，尤其是從她描眉作「遠山長」當中，可以窺見她內心的悽苦孤獨和對愛情的渴望。詞人高明的地方，是融情入景。把眉畫作「遠山」，不是因為它好看，而是「都緣自有離恨」，把畫眉與思人聯繫得十分巧妙。
我們從詞人的觀看歌女的角度，這位女性對鏡梳妝一番、慢騰騰顧影自憐的舉動中，尤其是從她描眉作「遠山長」當中，可以窺見她內心的淒苦和對愛情的渴望。下片極其成功進行了心理刻畫，描寫了歌女內心的悽苦和悲涼。
下片抒情，寫蹙眉。上片說到思人，下片就很自然地過渡到「思往事，惜流芳，自成傷」了。從舉止、容色中，詞人窺測女子有感傷的情緒，依然是作者的猜想，不過不是無端的猜想，通過歌女的神態動作，自然而然產生的。大概她正在思量著難追的往事，惋惜著易逝的芳年，內心傷感不已。此三句，極其成功地對女主人公進行了心理刻畫，僅用寥寥數語便便充分表現了她內心的痛楚和感傷。
結尾三句，以女主人公「擬歌先斂」，似乎才剛想開口唱歌又蹙起雙眉，被迫強顏歡笑、寸腸欲斷的情態，活靈活現地刻畫出這類歌妓們是無法獲得幸福生活，必須爲生計被迫賣唱的痛苦心情。「擬歌先斂，欲笑還顰」八個字，透露了這位靠色藝謀生的歌女不得不強顏歡笑的苦悶。自己捲起帶霜的門簾，然後呵手試妝，可見其孤獨困苦。是對賣笑生活的總結，也是對從良後的現實的概括。末句「最斷人腸」隱含着作者的同情，語簡意深，十分傳神。
通覽全詞，寫人眉目傳神，入木三分，將歌妓的怨嗟和悲苦刻畫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語淺情深，言短味長，用簡單的語言寫出了當時歌女的無奈情懷，充分體現了詞人的悲憫之心。歐陽修善於發現，用心去感受貧苦人民的生活方式，用詩詞反映底層人民的悲歡離合，這正是此詞令讀者動情之處。
這首詞由於既有環境的渲染，又有情感的轉折，所以不僅情感真摯，而且耐人尋味。在詞中，作者筆下出現一位嬌柔羞澀的少女，她多愁善感，敏慧多情，這些，都沒有作正面交待，卻從側面烘托，足以讓我們從她的梳妝、歌唇、顰笑中想像而得，而她的形象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足見詞人生活體驗和藝術功力之深。
就在千年以前，有一位歌女曾經令歐相如此深深悸動，幾幾乎要被這位歌女所打動，只是的隔閡與無法跨越的階級鴻溝，為我們的宋詞添上一抹美麗的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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