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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瓅少年遊】古今書房EP26__〈單符郎全州佳偶〉、《喻世明言》、馮夢龍 |元瓅書坊

【元瓅少年遊】古今書房EP26__〈單符郎全州佳偶〉、《喻世明言》、馮夢龍 |元瓅書坊

元瓅少年遊

2022/12/08 | 00:17:49 | SoundOn #arts




Play Episode



內容描述


傳統社會中階級劃分是十分清楚的,尤其當時身處賤籍供人取樂的樂戶,他們專門從事吹彈歌唱以及戲曲、舞蹈等表演。無論是身份、社會地位還是職業,都是十分低下的。因此,他們成了一種特殊的財產,常被他人買賣,或作為一種特殊的禮物贈與他人。歌妓若要脫離樂籍,當具申牒,經政府批准「除附」。如被戶主轉收為妾,必須經官府「除附」、「免賤」後方可。
《喻世明言‧單符郎全州佳偶》即是與樂戶有關。在宋朝西京,有一個刑知縣,一個單推官。二人都在孝感坊住著,而且還是對門。兩人的妻子是嫡親姐妹,兩家日常來往緊密。雖說是兩家,情同一家。二人沒有當官的時候,妻子同時懷孕,私下相約道:「若是生下一男一女,當結為婚姻。」後來單家生了個男孩,小名符郎。刑家生了個女兒,小名春娘。姐妹都對丈夫說通了,從此親上加親。符郎和春娘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耍,兩家人都稱他們為小夫妻。長大後,符郎改名為飛英,字滕實,到書館讀書。春娘待在繡閣,二人再沒有相見過。
話說宋徽宗宣和七年,三月左右,刑公被任命為鄧州順陽縣知縣,單公被任命為揚州府推官,兩家都帶著家眷上任。相約任期滿後,歸家成親。卻不想刑知縣到了鄧州順陽,不到半年,值金兵入侵,攻破了順陽,一家遇害。只有春娘當時十二歲,被亂兵擄走,轉賣到全州樂戶楊家。春娘自小讀過經書唐詩,頗通文墨,善於應對。老鴇非常喜歡刑春捧在手心上當作寶貝,自此改名楊玉,教給她樂器和歌舞,很是精通。只有一樣,她終歸是官宦人家的姑娘,舉止端詳。每當被請赴宴,呈現罷技藝,眾多歌姬都調笑虐浪,無所不做。獨獨楊玉,不苟言笑,有良人風度。正因為如此,官員們都喜歡她。
至於單推官揚州在任三年,當金兵攻陷了汴京,徽宗、欽宗兩朝天子被擄。康王渡江南下,在應天府繼承大統,就是宋高宗。高宗懼怕金兵,不敢回歸西京,於是駕臨揚州。單推官率領全城兵民護駕有功,升遷為郎官的職務,又跟隨聖駕到了杭州。高宗喜歡杭州的風景,在此建都,改名臨安。
話說西北被金兵殘害,百姓跟隨高宗南渡的不計其數,都散落到三吳之地。當時單公在戶部任職,查看戶籍冊,只見一人叫刑祥,也是汴京人。他心想:刑知縣叫刑禎,此人名祥,難道是同宗兄弟。自從上次一別,音訊全無,很是掛念。於是派人暗地裡查訪,果然是刑知縣的弟弟,號為:四承務。急忙請來相見,打探其兄消息。刑祥說道:「自從鄧州城破後,傳聞家兄舉家受禍,不知真假。」流淚不止,單公也悶悶不樂。眼見兒子年紀漸長,打算再幫兒子說一門親事,又擔心傳言不真,兒媳尚在,只好等戰事停息,再去打探。從此單公和四承務刑祥認做親家,經常往來。
紹興元年,朝廷追敘南渡之功,單飛英因父親的關係,被封為全州司戶。擇日啟程來到全州上任。當時十八歲,一州官員,只有單司戶最年輕,並且儀容俊秀,見著無不稱羨。上任之日,太守設宴款待,很多的歌姬都被招來陪酒。
原來宋朝有這麼個規矩,凡是在籍的娼戶,叫做官妓。官府但凡有公私宴請,聽憑點名,叫來應酬。這一天,楊玉也在場。單司戶在一眾官妓中,一眼看中了楊玉,愛慕之情溢於言表。在場的還有一個叫鄭安的司理,也是個少年才子。一見單司戶,意氣相投。見他一直盯著楊玉,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天,鄭司理拜訪單司戶問道:「閣下也是名門望族,為何單人赴任,沒有攜帶家眷。」單司戶說:「實不相瞞,小的時候曾經定下一門親事,因遭了虜亂,下落不明,至今還是單身。」鄭司理說:「這裡的歌姬楊玉,頗有雅興,暫且望梅止渴如何。」單司戶一開始謙遜不肯,被鄭司理再三勸說,漸漸二人熟了,司戶才不再隱瞞,吐露心聲。司理說:既然才子有意佳人,我當為你玉成此事。從此後每當有宴會,司戶見了楊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對視。心中愛慕之情更甚。鄭司理有心要玉成此事,但又懼怕太守嚴苛,不敢做手腳。
如此過了兩年,太守任期一到升官去了,新太守姓陳,為人忠厚至誠,又與鄭司理是同鄉故舊。鄭司理屢次在太守面前舉薦單司戶的才華,太守十分器重他。一天,鄭司理置辦酒席,專門請司戶赴宴,只點了楊玉一人陪酒。酒至半酣,司戶看了楊玉不覺神魂飄蕩,不能自已。也在男歡女愛下兩人玉成好事。
單司戶問楊玉說:「你雖然才藝出色,但卻很是清雅,沒有青樓氣息,必定也是名門之後。今日不要瞞我,從實和我說你是何人。」楊玉不覺雙淚交流,答道:「妾本姓邢,在東京孝感坊居住,幼年曾許與母姨之子結婚。妾之父授鄧州順陽縣知縣,不幸胡寇猖撅,父母皆遭兵刃,妾被人掠賣至此。」司戶又問道:「汝夫家姓甚?作何官職?所許嫁之子,又是何名?」楊玉道:「夫家姓單,那時為揚州推官。其子小名符郎,今亦不知存亡如何。」說罷,哭泣不止。
司戶心中已知楊玉便是失散多年的春娘,但是沒有說破,只是安慰道:「爾今你鮮衣美食,花前月下,受用無盡。官府也是另眼相看,誰敢輕賤。況且宗族遠離,夫家存亡不知,你現在隨緣快活,富足一生,也不用太過悲傷了。」楊玉皺著眉頭說:「賤妾聽聞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雖然不幸流落風塵,實在是出於無奈。夫家也是當官的,即使無恙。我也沒有了團圓的想法。如果能夠嫁給一個升斗小民,荊釵布裙,吃糠咽菜,也是良人家的媳婦,比在這裡迎來送往,勝卻千百倍了。」司戶點頭說:「你說的也對,如果真有從良的心,我給你做主。」楊玉叩頭拜謝。
過了幾天,單司戶置辦酒席,單請鄭司理,也只叫了楊玉一人陪侍。單司戶正色言道:「你前幾天說,當小民的妻子也甘心。我現在喪偶,沒有正室,你肯跟我麼。」楊玉含淚回答:「妾身蒲柳之姿怎麼敢棲身鳳凰枝頭。若蒙恩人可憐,使我能夠伺候左右,豐衣足食,不用迎來送往,是妾身的福分。但唯恐他日另娶新婦,管教嚴厲,不能相容,妾身自當忍受。萬一忍無可忍,妾身寧願吃齋念佛,終身獨宿,來報答恩人的恩德。」司戶聽此話,知道了他厭惡風塵,出於志誠。過了一會,鄭司理到來,見楊玉淚痕未乾,開玩笑:「古人說樂極生悲,真有這事啊。」楊玉笑道:「憂從中來,不可斷絕。」單司戶將楊玉立志從良一事說了。鄭司理說:「你如果真有此心,我願助你一臂之力。」
宴席散後,單司戶在燈下寫了一封家書,書中將岳丈一家受難,春娘流落為娼,二人情願遵守舊日的約定,結為夫妻一事告知了父親。單公拆開書信觀看後,隨即請刑四承務到來商議此事,兩家都傷懷不已。四承務要親自去全州,主張婚事。請單公給太守致信,求他為春娘脫籍。
過一段時光,還不見官府下發文牒。單司戶恐怕生變,讓人私下裡打探,只說是廚房正在忙亂,置辦酒席。司戶猜測:可能是要與楊玉設宴送別,事已至此,只能等待了。過了一會,太守果然召楊玉來赴宴,只有通判一人作陪。酒過三巡後,太守叫楊玉到跟前,將司戶願續舊約,為她脫籍一事告訴了她。
第二天一早,太守就在衙門下發文書給楊公、楊媼(ㄠˇ),讓他們除去了楊玉的名字。當即派人從堂中抬出楊玉,送到司戶住的地方,取出十萬錢作為嫁妝。司戶再三推辭不過只得收了。第二天,鄭司理為媒,四承務為主婚人,二人成親。
光陰如箭,不覺間司戶三年任期已滿。春娘對司戶說:「我失身風塵,多虧了楊翁楊媼養育,其他姐妹相處也有情分厚重的,而今遠行大抵這輩子可能無法相見,還不知未來能不能相遇。想要置辦酒席,與他們話別。」到了日子,司戶與春娘酒過數巡,當眾有一個歌姬叫李英,原來她的音樂技藝全是春娘教授的,平常叫春娘為姐姐,情同手足。自從春娘脫籍後,偶逢李英兩人敘舊,前塵往事,使春娘起心動念要丈夫納李英為妾。
單司戶當即帶他去見了太守,訴說原委。當下太守下了文牒,給李英脫籍,送到了司戶家中。司戶將太守贈送得十萬錢,一半給了楊翁楊媼,來酬謝養育春娘之恩。一半給了李英的養父母,作為贖身的費用。從此春娘和李英姐妹相稱,十分和睦。
單司戶選了良辰吉日啟程回家。到了臨安宅院,見過了父母,彼此不勝傷感,痛哭了一場。哭完,單司戶又率李英見過父母,單母見她誠心,留在自己身邊作伴。過了幾天,見她小心溫順,又喜歡她一手好針線,頻頻勸解丈夫接納李英收留與兒子為妾。。
當初單飛英隻身上任,今日一妻一妾,又都是才色雙全,意外良緣,歡喜無限。後人有詩云:
宮舍孤居思黯然,今朝彩線喜雙牽。
符郎不念當時舊,邢氏徒懷再世緣。
空手忽擎雙塊玉,污泥挺出並頭蓮。
姻緣不論良和賤,婚牒書來五百年。
單飛英遷授令丞。春娘無子,李英生一子,春娘抱之,愛如己出。後讀書登第,遂為臨安名族。至今青樓傳為佳話。有詩為證:
山盟海誓忽更遷,誰向青樓認舊緣?仁義還收仁義報,宦途無梗子孫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