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搜尋 我的知識庫
【元瓅少年遊】聽戲?看戲?EP25__《迷青瑣倩女離魂》、鄭光祖∣元瓅書坊

【元瓅少年遊】聽戲?看戲?EP25__《迷青瑣倩女離魂》、鄭光祖∣元瓅書坊

元瓅少年遊

2022/08/15 | 00:24:56 | SoundOn #arts




Play Episode



內容描述


各位喜愛聽戲看戲的朋友們,大家好。好久不見,因為家裏頭的事,讓「聽戲看戲」暫時停止播出,今天就要從鄭光祖的《迷青瑣倩女離魂》開始,鄭光祖字德輝,平陽襄陵人也就是現在的山西省襄汾縣人。元代著名的雜劇家和散曲家,與關漢卿、馬致遠、白樸齊名,後人並稱「元曲四大家」。他的生平記載資料並不多,只知道他「為人方直,不忘與人交,故諸公多鄙之;久則見其情厚,而他人莫之及也。」明代朱權在《太和正音譜》中稱他「如九天珠玉」,「其詞出語不凡,若咳唾落乎九天,臨風而生珠玉。誠傑作也!」他的鉅著《迷青瑣倩女離魂》在戲曲史上素負盛名,與關漢卿的《拜月記》,王實甫的《西廂記》, 白樸的《牆頭馬上》合稱為元雜劇中的四大愛情劇。
《迷青瑣倩女離魂》是取材於唐傳奇《離魂記》,寫作中有所增益改造,改變其中的主角及人物之間的關係,重新提煉了情節。在唐代陳玄祐的筆下,小說的主角是王宙和張倩娘兩人,但由於元雜劇是一人獨唱到底,因此主角就只有張倩女一人,全劇由倩女主唱的旦本戲,環繞倩女一人不顧一切地追求自己的愛情,她與王文舉是在雙方「指腹成親」這一禮儀規範所承認的前提下,在彼此間已有的約定下,卻因「今春榜動,選場開,小生一者待往長安應舉,二者就探望岳母,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因為張夫人悔婚使得倩女與王文舉兩人面對困難重重的情感障礙。比之原來的《離魂記》有著明確的阻攔,也讓倩女的行動更加激烈,並有悖反的精神。
本作品在情節上保留了富於傳奇性的離魂附體的主要關目,充分發揮戲曲的特長,予以「聯辭結采」,把人物的內心隱曲藝術地表達出來,完整地塑造了勇敢對抗母親悔婚下爭取自我婚姻的勇敢形象。
張倩女以非凡的行動來實現白己的愛情理想,百折不撓,特別是轉化為「魂魄」之後,更具自由奔放的精神。作品通過人物似生非生,似死非死,「本體」與「魂魄」交替出現,最後合二為一的奇幻構思,強調張倩女堅持白己一貫的信念,所付出的生生死死的巨大代價。
尤其《倩女離魂》在曲詞藝術上的突破與創新是十分活潑的。由於離魂之故又是一本四折的情節結構,必須讓敘事更加簡潔,深化主要人物的心理衝突刻畫細膩,在詞曲文辭講究,深具文學浪漫。時至今日,對於現在的戲曲創作仍有借鑒的意味。
本作主要是建構於倩女的「離魂」為追趕婚配的愛侶,離開身體而遠行,三年之後又返回故里與本體合二為一的幻想情節,誠然在現實人生中,倩女接受女性基本的傳統教養,不可能因為母親悔婚而私奔,因此進入魂遊的空間中,她變得大膽而執著,以曲詞曲折地表達了夢寐以求的美好願望。
倩女之情愛由見王文舉而起,「一往而深」,一方面是本體雖生猶死,另一方面是「離魂」雖死猶生,最後在二者的結合中尋求「離魂」的復歸本體。在第一折便已經隱隱然表達了這種心懷,當長亭送別王文舉時,倩女便如此唱道:
【後庭花】我這裏翠簾車先控著,他那裏黃金鐙懶去挑。我淚濕香羅袖,他鞭垂碧玉梢。望迢迢堆滿西風古道,想急煎煎人多情人去了,和青湛湛天有情天亦老。俺氣氳氳喟然聲不定交,助疏刺刺動羈懷風亂掃,滴撲簌簌界殘妝粉淚拋,灑細濛濛浥香塵暮雨飄。
 【柳葉兒】見淅零零滿江千樓閣,我各剌剌坐車兒懶去橋,他矻(ㄎㄨˋ)蹬蹬馬蹄兒倦上皇州道。我一望望傷懷抱,他一步步待回鑣,早一程程水遠山遙。
(正末云)小姐放心,小生得了官,便來取你,小姐請上車兒回去罷。
(正旦唱)
【賺煞】從今後只合題恨寫芭蕉,不索占夢揲(ㄕㄜˊ)蓍(ㄕ)草。有甚心腸,更珠圍以繞。我這一點真情魂縹渺,他去後,不離了前後周遭。廝隨著司馬題橋,也不指望駟馬高車顯榮耀。不爭把瓊姬棄卻,比及盼子高來到,早辜負了碧桃花下鳳鸞交。
第二折開場倩女臥病便是「離魂」的開始,以橫跨生死,超越時空的寫法來描繪倩女追趕王文舉途中的所見。鄭光祖此處用【越調鬥鶴鶉】、【紫花兒序】表達「人去陽臺,雲歸楚峽。不爭他江渚停舟,幾時得門庭過馬。悄悄冥冥,瀟瀟灑灑, 我這裡踏岸沙,步月華;想倩女心間離恨,趕王生柳外蘭舟,似盼張騫天上浮槎。汗溶溶瓊珠瑩臉,亂鬆鬆雲髻堆鴉,走的我筋力疲乏。你莫不夜泊秦淮賣酒家,向斷橋西下,疏剌剌秋水菰(ㄍㄨ)蒲,冷清清明月蘆花。」
其中景物描寫,極言環境的淒冷,「悄悄冥冥」、「瀟瀟灑灑」、「疏剌剌秋水菰蒲」,「冷清清明月蘆花」等,點明途中眼前所見並非繁華所在,又有點陰森的「鬼氣」。來到王文舉所泊舟的江岸時的情狀:
【禿廝兒】:「你覷遠浦孤鶩落霞, 枯藤老樹昏鴉。聽長笛一聲何處發,歌欸乃,橹咿啞」。
【聖藥王】:「近蓼(ㄌㄧㄠˇ)洼(ㄨㄚ),望蘋花,有折蒲衰柳老蒹葭。傍水凹,折藕芽,見煙籠寒水月籠沙,茅舍兩三家」。
從倩女眼中放眼望去從遠而近,以視覺形象到聽覺形象相互映襯,構築了一幅特殊的江景圖畫。而鄭光祖尚嫌虛幻不夠,反覆使用「陽臺」、「楚峽」、「步月華」、「天上浮槎」等捉摸不定的語言形象,對真實的景致細緻的描述,為我們創造了一種若虛又實,若實復虛,似真似幻,隱現交替的景象。這正是鄭光祖最傑出的以景托情的最佳筆法。
《倩女離魂》中想像與誇張手法,並非單純的運用,往往結合人物在離魂階段的特殊性的細節,細膩的心理活動與微小的感情變化等,予以真實的描繪。如「我覷的萬水千山,都只在一時半霎」正恰切地表達「離魂」不顧千難萬險也要去尋找知心人的決心;而後半句的「一時半霎」也只有在「離魂」成「身外身」之後才可以如願達到。「汗溶溶瓊珠瑩臉, 亂鬆鬆雲髻堆鴉,走的我筋力疲乏」,與後文的「掠濕湘裙翡翠紗,抵多少蒼苔露冷淩波襪」,描繪了「離魂」追趕中的狼狽神態,離開身體以外的芳魂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仍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困難,體力上的消耗,讓我們身為讀者對人物頓生憐憫同情之心。
《倩女離魂》在似幻又真的「離魂」 階段,張倩女的思想感情變得更加激烈,通過變形的手段來體現,形成更大幅度的跳躍。如倩女到江岸見王文舉時的曲白可以感受到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她看似要回答王文舉所提出的「怎生直趕到這裡來」的問句,卻又沒有回答,而調皮、輕快、如願以償,還要逗一下所愛者的種種情緒都躍然紙上。接著當王文舉又追問「是車兒來? 是馬兒來?」 時,「離魂」的魂旦答:「興把咱家走乏,比及你遠赴京華,薄命妾為伊牽掛;思量心,幾時撤下。」「你拋閃咱;比及見咱,我不瘦殺,多應害殺。」其中相思之情予以深化,既埋怨王文舉怎麼那樣不理解自己的深情,連如此簡單的道理也不懂;又引發出既嬌又嗔,故作生氣的兒女情態。手法傳神,渲染富有浪漫色彩的文字表現上深具藝術感。鄭光祖對於旦角的喜怒哀樂,予以適當變化,在情景交融下將女性幽微的情感細膩的闡述出來,又虛實相映,真假恍惚,極幻極奇,其間又充滿了真實感。
本作品情節關目安排妥貼,簡潔有力,變化有方。《倩女離魂》共一本四折一楔子,楔子集中寫王文舉的投親,老夫人首次見面讓女兒稱對方為哥哥,文字簡潔卻衝突性十足。第一折的前半部分把筆墨落在倩女身上,極寫她見王文舉後的思念與對母親的埋怨,接著後半部分急轉直下寫倩女在長亭送別時反映出來的深沉感情,以及老夫人再次明確提出無法立即兌現廝守終身的承諾。二折最後「我這一點真情魂縹緲,他去後,不離了前後周遭」已預伏下文「離魂」 的奇特描寫。刻畫簡潔明瞭,對心理描寫比較注意,少有閑文。但由於其情節關目如老夫人的賴婚,長亭送別,甚至傷春,閨歎等,已然與《西廂記》近似,但鄭光祖為了避免陳陳相襲缺乏新意,採取人詳我略,點到為止的做法是恰當可行的;此作品的重點是在離魂當晚,將張倩女的情感宣洩於後文。
第二折在全劇中著力最深,渲染真假難辨的氣氛,刻畫人物性格恰到好處。老夫人上場點明倩女送別後一病不起,預示劇情進展的方向,雖未寫去繡樓探望,角色的任務已圓滿完成。倩女化為「幽魂」後的見聞構築了特殊氛圍,於此安排正旦正末會面,更帶有撲朔迷離的意味。二人對話與曲文深化了性格,十分傳神,倩女擔心王文舉「魚躍龍門」後貪戀富貴的描寫,作為憂慮的陰鬱感傷,始終籠罩正旦心頭,為後文倩女本體所產生的誤會創造伏筆。
第三折把劇情推進到王文舉得官派人送平安家書,衝突再起。鄭光祖在藝術構思中把二、三折作平行的描寫,第二折寫「離魂」,第三折寫離魂後歸家主題;二者合而為一構成倩女的完整形象。倩女的本體對王文舉仍舊是非常思念,對母親亦有埋怨,廢寢忘食,沉病昏迷為基調。本體再次入夢,是幻夢套夢幻,更具奇特色彩,由此轉入倩女本體情緒上的巨大轉折,引起新的誤會。得書信後倩女本體的心情有劇烈變化,渲染痛殺、悔殺的感受,情感衝突達到最高。
末折王文舉與倩女的「離魂」衣錦還鄉,看似終於可以圓滿解決並且有情人終成眷屬,但面臨魂與體要從分到合的問題,餘波蕩漾。此處從「離魂」著筆,再涉及本體,讓離魂與本體結合成為可能。
老夫人揭露了兩個倩女真實狀態,戲劇衝突更趨白熱化,達到本劇的最高潮。老夫人說「離魂」是「鬼魅」,王文舉持劍砍殺,是衝突的表面化與行動化。「離魂」 提出「折證」之法,是一緩兵之計,為魂歸本體作埋伏。「離魂」見本體的睡態,是延宕文字敘述的寫法,為另一番情節衝突前,相對靜止的映襯作用。「離魂」進人本體後,戲劇就急轉直下朝向大團圓的結果前進。
雜劇為求一個下午或晚上隨即演出完畢,因此本劇情節結構展開,劇情簡潔明朗,迅速進入本題。在本劇中最關鍵的二、三兩折,分寫「離魂」與「本體」的思想與行動,末一折安排「離魂」復歸本體、展現從虛幻到真實的轉變。構思簡潔而新奇的,關目也安排不落俗套。
文詞清麗流便,近乎本色。歷來的論曲者對《迷青瑣倩女離魂》在文詞上的功力十分推崇。鍾嗣成曾言劇作者「乾坤膏馥潤肌膚,錦繡文章滿肺腑」;王國維也認為:「清麗芊綿,自成馨逸」。其主要原因也在於此。
本作品善於借助有聲有色的文學語言,利用不同凡響的自然景色描寫,製造獨特的戲劇氛圍。這在前面提到的第二折【轉調鬥鵪鶉】中表現得最突出,詠物描狀,寫出詩情畫意的離魂,張倩女行色匆匆的徬徨與焦慮。在第二折與第四折間,前者寫淡月輕霧,景物迷離,生動的描繪環境的淒涼與蒼茫,可是到了第四折卻是春光明媚,花木叢生,滿路生輝,萬物有情,別是一番景色。劇作家呈現了多重的筆法。對景物描寫深具多樣化的巧思,緣情寫景,「物皆備我色彩」,情景相生,緊密配合,更加強了所表達的特殊感情。
有時候鄭光祖採用話分兩頭,兩相對照又互相映襯的手法,使所描寫的對象更呈現出多方面的差異,劇作家就在差異上筆鋒變化多端,經過適當聯綴之後,更具有藝術的感染力。如【柳葉兒】曲中王文舉與倩女的思想、行動在總體上是相似的,但由於生命性格、處境上又有區別。又如【後庭花】曲中「想急煎煎人多情人去了,和青湛湛天有情天亦老」,把正意反用,予以強化,使倩女的離情別緒在相互映襯下,轉高而直落,更可見倩女的情感一覽無遺的奔放情懷。
《倩女離魂》慣於把詩情畫意與人物的動態,交替出現,在動靜結合之中, 把感情宣洩的妥貼順暢。如第四折【出隊子】曲文:「騎一匹龍駒,暢好口硬,恰便似馱張紙不恁般輕。騰騰騰收不住玉勒,常是虛驚,火火火坐不穩雕鞍、剗地眼生;撒撒撒挽不定絲韁,則待攛(ㄘㄨㄢ)行。」在動態中襯托出人物的特殊處境與心緒,使行文更為生動。與劇中其他靜態描寫相互結合,就構成作品既有心飛神馳,又有寧靜悠遠的一面,造成現實與夢幻的交替,虛實交替相互映襯。作品的曲詞於通體清麗婉轉的風格之外,亦有極本色的曲子如【古寨兒令】:「可憐我伶仃也那伶仃,閣不住兩淚盈盈,手拍著胸脯自招承、自感歎、自傷情、自懊悔、自由性。」做到了不做作,不矯飾,深具天然之趣,閒筆卻不淡的韻味,唯有作者對人物此時此地的精心營造,確切掌握情境才能做到。此外本劇在格律與用韻上,善用增句與襯字的修辭手法,曲文中常套用唐詩、宋詞成句,藉「典故」儘可能傳達種種難言之隱、幽晦之情,不需長篇大論鋪敘心境,寥寥數語便一切盡在不言中。因此,「用典」堪稱「作者」點化文學與文字力量的魔法。這些藝術特色對作品在戲曲文學史上奠定深厚的創作典範。
鄭光祖的雜劇曲詞優美、意境深遠、本色自然,是元曲四大家中比較有特色的一位。至情,是明代戲劇家們提出的觀點,但早在《迷青瑣倩女離魂》一作中就已經體現出來了。鄭光祖通過倩女離魂的形式,傳達至情思想,這是以前論者很少提及的。《迷青瑣倩女離魂》繼承了《西廂記》寫夢而發展成「離魂」類型的作品範式,對明清傳奇產生了巨大影響。以上就是本期的節目,喜愛我們元瓅少年遊的朋友們,請多多訂閱我們的podcast,也幫我們分享按讚,感謝大家的支持與幫助,我們下期再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