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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瓅少年遊】詩詞蒙太奇 EP25__【鵲橋仙】、〈七夕〉、朱淑真|周晏菱

【元瓅少年遊】詩詞蒙太奇 EP25__【鵲橋仙】、〈七夕〉、朱淑真|周晏菱

元瓅少年遊

2022/06/01 | 00:37:15 | SoundOn #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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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描述


今天的節目將介紹歷來較少為人所關注的女性作家。我們在先前節目內容介紹杜甫〈同谷七歌〉作品時,有引述到東漢女性文學家「蔡琰」,並提及其五言體〈悲憤詩〉、騷體〈悲憤詩〉和〈胡笳十八拍〉等作品,被杜甫吸收轉化並引用於作品內的痕跡。然而,歷來受限於儒家思維禮教束縳的影響,女性地位較處於劣勢,女性作家為數甚寡,能在文壇上出線者,其文思才情比之男性作家,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有鑑於此,節目後續將規畫探討文壇上著名的女作家,看看如何以女性最直接的第一手獨白,透過作品來演繹其閨閣的內心世界及喜怒憂慮,以不同於男性的思維來體現女子最深沉的愛惡。
首先,我們將介紹的女作家為南宋著名女詞人──朱淑真。聽眾們或許對其陌生,但提及李清照,想必應該時有所聞,朱淑真與李清照同時代並齊名,稱為南宋詞壇才女雙壁,然李清照於後世聲名卓著,提及女作家可謂無人不立即脫口其名,對其【聲聲慢】首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的疊字訴情總能朗朗上口;讓人感到可惜的是,另位女作家朱淑真於後世卻鮮為人知,其原因可能是由於時代離亂,及淑真死後,父母將其手稿焚毀而百不一存之故,使其作品所存不多,存世之作《斷腸詩集》和《斷腸詞》亦非自己所輯,還是他人代為輯錄而成,因此較未引起重視。本集節目將以朱淑真為主角,探究家庭婚姻對她的刻骨影響並輔以作品賞評,解析朱淑真「柔腸一寸愁千縷,獨留幽怨斷腸向黃昏」的感傷情調。
【家庭背景確立性格屬性】
朱淑真是南宋著名的女詩人及詞人,自號「幽棲居士」,南宋魏仲恭為其集錄《斷腸集》,保存詩詞200餘首。淑真自幼警慧善讀書,文章幽艷又工繪事且曉音律,懂律曆又擅書法,琴棋書畫和詩詞皆有極深造詣,其才色冠絕一時。從朱淑真個人角度來解析,她的個性氣質早已決定其愛情理想和追求,這種理想和追求與當時代「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封建禮制形成極端的尖銳對立,更決定朱淑真個人悲劇的無可避免性。在其生活的社會背景之下,影響她個性形成的主要因素有三,分別是:社會思想、城市環境及家庭生活,而社會思想的制約則影響著城市環境和家庭生活,在城市環境和家庭生活上又相互作用,此些都是直接影響朱淑真個性氣質養成的關鍵,特別是家庭生活,甚至影響朱淑真整體文風所體現的情感風貌。
朱淑真生活於南宋寧宗和理宗時期,出身於錢塘一個仕宦家庭,其父朱晞顏官至臨安知府,據朱淑真自己在《璇璣圖記》中所言:「家君宦遊浙西,好拾清玩,凡可人意者,雖重購不惜也。」可知,其父應曾於浙西當官並好拾清玩,不可能是所謂的無識之人,理應具備相當的學識,想見父母親友應當均解翰墨,可見朱淑真亦出身名門仕宦之家;受家庭和父執輩的薰陶,讓她不同於其他深處幽閨的女子「無才」,她的藝術才華當是從小學習積累而成,而真正影響朱淑真創作甚至是文壇地位的關鍵,即為其悲歡離合的婚姻生活。
【婚姻阻斷文壇揚名路】
朱淑真夫汪綱曾擔任紹興知府、戶部侍郎等職,這說明她的生活應是衣食無憂,似乎不該有太多負面的愁緒,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朱淑真的一生相當悲情,剛邁入荳蔻年華,以充沛的青春活力跨入人生道路時,便遭遇極大不幸重摔一跤,所指即為其婚姻狀況。關於朱淑真的丈夫歷來有二說,一說是指其嫁予市井小民,另一說則指其嫁入同屬仕宦之家。南宋魏仲恭在《斷腸詩集序》中言道:「(朱淑真)由於父母失審,故不能擇伉儷,乃嫁為市井民家妻,一生抑鬱不得志。」句中言朱淑真「一生抑鬱不得志」為真,但其是否嫁為「市井民家妻」則眾說紛云,關於「市井」部分,歷來說法有:其一說朱淑真嫁給一個品行不良的普通小吏,導致婚後抑鬱不得志,所以詩歌多為抒發閨怨;其二說朱淑真嫁給了一名商人,商人經常外出獨留其守空閨,所以深感怨愁。然而,根據晚清詞學家况周頤在《蕙風詞話》中的考證,首度揭示朱淑真所適「乃仕宦之人」後,即破除南宋魏仲恭《斷腸詩集序》以來,陳陳相因的「嫁為市井民家妻」之說,此外,根據清陳廷焯所撰的《白雨齋詞話》,和朱淑真自著的〈春日書懷〉詩「從宦東西不自由,親幃千里淚長流。已無鴻雁傳家信,更被杜鵑追客愁。月落鳥歌空美景,花光柳影漫盈眸;高樓惆悵憑欄久,心逐白雲南向浮。」可知,「從宦」可謂其夫婿因在外述職,使得無法自由往來;「親幃」可謂其故鄉父母親友,由於適夫而遠故鄉而使親人淚長流。因此,况周頤言朱淑真所適乃仕宦之說是足以採信。
不論朱淑真嫁的對象身分為何,所配皆非理想良人。雖然嫁予仕宦之人,但這不代表身分地位及高貴權勢,便能成就愛情的堅固基礎,權勢地位與愛情二者間不存在必然性,因為男女愛情的產生和維繫,更多的是要建立在雙方志趣的融洽和心靈的契合。這麼一位有著獨特性格且才情縱橫的情竇初開少女,也有自己的擇偶標準,朱淑真在《湖上小集》內言道:「初合雙鬟學畫眉,未知心事屬他誰。待將滿抱中秋月,分付蕭郎萬首詩。」此詩作是她少女時期所作,朱淑真詞作分二時期:少女時期嬌羞百媚,對生活充滿憧憬,作品多含有期待祝福的味道;婚後少婦時期至晚期,由於婚姻家庭生活的不如意,作品風格丕變充滿愁思悲苦。透過《湖上小集》這首作品可知,詩中朱淑真引用弄玉和蕭史「以音覓友」的典故,表達自己期待能尋覓到一位有共同志趣愛好的風流才子之願。
這樣一位有多方面藝術修養的女子,她理想丈夫應當也是要具備同等才氣,更何況朱淑真在婚前,心中早已有傾慕之人,她多麼嚮往要和所慕之人相伴相隨而去,但卻不得如願,受限殘酷禮教的約束,她必須接受和庸俗之徒婚配,這也是為何朱淑真雖嫁仕宦,衣食無缺又可隨處遊賞,更不必為開門七件事而煩惱,但綜觀其作卻是愁緒滿盈,極至悲觀。夫婦未能同心至使二人貌合神離,同床異夢,這種名存實亡的婚姻,僅僅只是外表的騙局;朱淑真所追求的莫過於女子嚮往的美好愛情,但丈夫卻熱衷於仕途;熱愛詩詞希望有唱和者,但丈夫卻專注於追求利祿,使得朱淑真「縱有一身風流卻無處說」,望美景興嘆言道:「帆高風順疾如飛,天闊波平遠又低。山色水光隨地改,共誰裁剪入新詩」、「對景如何可遣懷,與誰江上共詩裁。江長景好題難盡,每自臨風愧乏才」,曲高和寡志不同道不合不相為謀,如此婚姻對朱淑真來說痛苦萬分,雖不想忍但又不得不忍。在人生旅途上,不需要的東西,命運卻強迫接受;希求的東西即便費盡心思也是求而不得,在精神受折磨的絕望中,最終「悒悒抱恨而终」。
【情感錯位無依傍影響名氣──李揚朱抑】
「朱淑真詞作風致之佳,情詞之妙實不亞於易安;又朱詞以情勝,淒艷芊綿,除易安外,無出其右者。故趙宋詞女,朱李名家,閨閣雋才也」。朱李兩人因生命歷程的情感體驗近似,使得在創作手法上,兩人皆不約而同地用筆來真實記錄自己情緒,以致於作品泰半彌漫著或濃或淡的愁悵情懷。由於生活環境和個人情感經歷不同,相對應的愁情之作也有不同的表現,特別是朱淑真,字裡行間涉及更多的個人孤獨和抑鬱的感傷愁悵。
朱淑真和李清照二人代表作分別為《斷腸集》和《漱玉詞》,世稱為宋代女詞人之雙壁,但二人在文壇的聲勢卻是李揚朱抑。從史料中可知,世人對朱淑真的存在和才情仍然較為不熟悉,何以見得?由歷來文學家們的評價來看,李清照的存在是漠視朱淑真的原因之一。談及李清照,人們很自然地得出「巾幗英雄」之美稱,言其能躋身於當時由男性主導的文壇中以爭得一席之位;反觀朱淑真,在創作內容展現的情懷方面,其詩詞之所以讓人讀來為之「斷腸」,關鍵在於書寫時,將孤寂愁絕的情懷寄寓於幽深淒苦的意境內,給人一種悲劇美,特別在閨怨、春愁及別恨一類的體材,這類體材自唐以來即為詩詞中的抒情主流,皆以出自男性詩詞家之手為多,他們寫女子傷春悲秋的心態只能靠揣摩,較之女性詩詞人即缺乏真情實感,雖然朱淑真在這類題材的表現卓著,不僅有傷感悲哀的吟詠、也有歡快心緒的表達,即使是帶有「斷腸」字眼的詩詞,也並非僅止於抒發淒涼悲苦之感,往往還具備對丈夫的思念及恩愛之意,展現出詩詞意蘊複雜豐厚,生活道路曲折的樣貌。
但這樣的書寫筆調,仍無法掩飾朱在字句間那呼之欲出的感傷情調,缺乏曠達與豪情,而這莫不受到家庭婚姻的影響所致,這也是朱淑真無法與李清照比肩而行的原因;再者,於作品保存集錄方面,李清照作品《漱玉集》保存完整,後世得以研究誦讀,而朱淑真的手稿悉數被焚,留存下的珍品,還是同情她不幸身世遭遇,不願看到一位才華洋溢的作家究此被埋藏的魏仲恭等人,在散見於各種的材料中搜集編纂而成,也因為如此,朱淑真如同充滿迷霧的空白作家,不僅如此,在同時期的文人雅士亦不齒朱淑真,甚至到元明之際仍是毀譽參半,對其作品仍有諸多臆測,可謂命運多舛,此亦為朱淑真名聲不如李清照的原因。
然而,形成「李揚朱抑」最重要的因素,在於家庭生活,特別是婚姻方面。李清照與趙明誠心心相印夫唱婦隨的愛情,是文學史著名佳話,在以男性為尊的古封建社會實屬罕見;反觀朱淑真則較符合古封建社會的女性,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下嫁庸吏,後因彼此志趣不和,遂返回母家居住,從此便孤寂抑結不得志,在熱烈情感被強制壓制下,終身受盡感情折磨;婚姻的不如意,使得朱淑真陷入一種婚外畸戀中而無法自拔,《斷腸集》即為此種夢想被擊碎後的悲情結晶。朱淑真對婚姻的反撲在當時代可謂離經叛道,氣質個性影響她對於愛情的理想與追求,也因為這樣的追求正好與封建禮教形成嚴重的對立衝突,使得朱淑真個人悲劇無可避免,連帶影響她文壇上的文氣名聲,這可由《四庫全書總目》的評論得到佐證。其言道:「淑真詩淺弱,不脫閨閣之習。世以淪落哀之。故得傳於後世。」假若,朱淑真能夠少些強烈的主觀意識,在從少女懷春到初為人婦的角色轉換過程中,能調適自己剛毅的性格,試著讓自己融入社會的要求做個被認可的賢妻良母,或許一些悲劇及埋沒都會重新演繹;但我們看到的是,想反抗禮教束縳的女性,在等待救贖、在被綁和掙脫中徘徊,一位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少婦,在衝突之下邁向寂寞孤獨悲劇的人生。
【朱淑真的「空白」】
朱淑真「空白」的原因,主要還是源自於其雖然面對坎坷愛情與失意,仍樂觀堅強勇敢衝破封建禮教藩籬,即便愁苦仍憧憬著美好的自由生活和愛情。然而,朱淑真的思想行動,在封建社會被視為「不貞」、是「異類」,隨之而來的一連串抵毀和父母親友的不諒解,其父母盡憤而將其作品以火焚之,近乎燒得零散不堪,連個像樣的作品集錄都未留存,以致於對朱淑真的生平資料及作品形成「空白」。
「作品給讀者的回味程度及閱讀理解性」是另項空白。何謂「空白」?主要是借用美學概念來形容詩詞作品。在繪畫的過程中,畫家將所繪的自然生命集中在一片無邊的「虛白」上,此虛白如同「道」視不見、聽不聞更搏不得,在這片虛白的空間,可自由幻化出各種樣貌的景物情感,此些皆用以載負創作者所賦予的無限深意和無邊深情;由此可知,此虛白所指的是──「畫面結構中的空白,並能表現無窮畫意」。創作時所展現的「情/意在詞(言)外」、「言有盡而意無窮」,及「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等書寫手法,強調的重點亦是此種空白藝術的神韻。
魏仲恭在《斷腸詩集序》針對朱淑真詞作的「迴旋餘地」和「再造空間」有此說明:「淑真詞清新婉麗,蓄思含情,能道人意中事,而未嘗不一唱而三歎。」由客觀角度論朱淑真詞,實具有感受細膩想像新奇、情思起伏使筆意跌宕,含思深婉繼而曲折情深,將女詞人獨特的口吻聲情具體展現,這些評價無疑是朱淑真詞得以在被焚毀的殘餘中,得以存留文壇傳播的實力證明。從讀者戰略角度觀賞朱淑真詞作,雖然名聲受壓抑,但她仍然在封建禮教的捍制下,歷盡坎坷留名於後,並默默地吸引讀者關注,其奧妙在於朱淑真詞具有很強的可接受性;換言之,即具備很濃鬱的「空白效應」,特別是她的詞作著重「回味」,著重是否能透過詞提供讀者相關的「迴旋餘地」,給讀者留下大片的「空白再造空間」;若從《四庫全書總目》中所言的「淪落」,即「婚姻不諧,以致於白玉微瑕;想衝破禮教威逼進而墮落」來解析朱淑真,那朱淑真就只是個活在她作品中,而「被作品塑造的朱淑真」,朱淑真這個文學形象上的諸多空白,將衍生出許多偏向負面的歧義見解,可是透過這些肯否定的見解,更能激發對於朱淑真的探究欲,對其作品意涵真實面貌的呈現亦有相當助益。
在上述主題的探討基礎上,我們選以朱淑真詞作【鵲橋仙】〈七夕〉為例,來賞析她如何描述在少女時期,對於愛情的熱烈情懷與殷殷期盼,及不同於男子對於愛情的看法,更看其如何體現「迴旋餘地的空白效應」。
巧雲妝晚,西風罷暑,小雨翻空月墜。牽牛織女幾經秋,尚多少、離腸恨淚。微涼入袂,幽歡生座,天上人間滿意。何如暮暮與朝朝,更改卻、年年歲歲。
這闋詞撰作於少女天真爛漫時期,七夕相傳是牛郎織女一年唯一能相見的日子,少女會在這天向織女乞巧並獻上祝福。提到牛郎織女,根深地固的觀念即是在感嘆並嚮往美好愛情,少女朱淑真在〈七夕〉題目上別出心裁,寫出閨中女少對愛情的獨特看法,透過這闋詞,也能更進一步理解朱淑真期待愛情和面對婚姻時的抉擇。
本闋詞分上下二闋,表達對牛郎織女悲慘愛情的同情,以及對自身悲傷心境的情感抒發。寫景抒情,以情寓景。上闋前三句主要描述景物風貌,先針對七月初七當天晚上的景象加以描繪,說道云彩在空中幻化出不同花樣,秋風吹去難耐暑氣,飄過的小雨在空中翻飛,此時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是一幅大地被雨洗滌後,帶走月亮卻帶來消解暑意的清涼雨景圖,由此讓人不禁想問:到底是天稍來涼意,還是作者自己早已心寒?上闋後二句則由景抒情,直接描寫牛郎織女相會,一句「離腸恨淚」道盡無法言說的別離相思苦。牛郎織女不知歷經多少寒暑?還有多少離別愁苦要承受?當世人普遍以歡慶心情迎接團聚的同時,誰又注意到有多少人可能面臨著別離苦?朱淑真想必是深有體會,她以同理心關注到別離人之愁苦,這也是她不同於其他以同題目書寫的作家,字字句句不見任何樂觀的影子,處處牽引著似濃似淡的憂苦,並對自己遇人不淑的悲慘境遇做無情控訴。
本詞下闋透過空間場景轉換表露感情,由天上轉到人間,晚風入袖稍來微微涼意,席間人們盡情享樂,天上人間都對牛郎織女在一年中,只有七夕當天能團圓的結果很是滿意,一般人眼中的歡喜,朱淑真卻是以「幽歡生座」形容,顯得相當矛盾,這讓人不禁聯想到這「幽歡」,所刻畫的應當是朱淑真的飽含無限憂傷的愛情。詞的結尾一改前人既定觀念「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誓言,提出「何如朝朝暮暮」的感嘆。「相思之苦難耐」,歲歲年年的守候又豈能比得上朝夕相處的相濡以沫?如此直接顯露的表白,不僅突顯少女情荳初開的嬌媚,亦是朱淑真自我愛情觀的最佳寫照,與悲劇美學的體現,更是「空白效應之迴旋餘地」的象徵。
朱淑真【鵲橋仙】〈七夕〉蘊含悲劇美學「恐懼」和「憐憫」這兩層情感;「『憐憫』是由第三者的感覺情緒或感情喚起;『恐懼』則是悲劇情緒不可惑缺的要素。」詞中透過「離腸恨淚」表達對過往經歷過的狀況,和未來即將到來的分離之恐懼;並運用悲涼場景襯出悲傷情緒,使悲情更加鮮明,進而成就一種獨特的陰柔美感。朱淑真沒有男子的豪放豁達與大度,她直接以女性第一手感情寫出屬於女子自身的陰柔美;身為封建時代的女子,所嚮往最單純的心願,不外乎是覓得良人與之長相思守,並一同經營美滿家庭,夫賢子孝好不快活,但老天開個殘酷玩笑,期望幻滅事與願違,因此,只能透過詩詞低吟淺唱,字珠血淚地指控命運不公,但還是期待上天最後能眷顧自己,實現最初對美好愛情編織的藍圖。
「何如暮暮與朝朝,更改卻、年年歲歲」所呈現的「悲劇美感」,實際是對無法抗拒的命運力量所呈現的普遍情感,換言之,悲劇美感既是源於對命運之力的無情嘆息,更是對命運之力無力改變而屈就之的遺憾。朱淑真認為,真正相愛的兩人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怎麼能忍受一年僅有一天能相會訴情?詞的結尾吶喊表現出不屈就於「命定」,由於命中注定無法與如意郎君攜手白頭,當她看到天上人間歡樂七夕牛郎織女相會時,不禁聯想到自身與所愛之人的「幽歡」,若自己能如願以償,那才是真正人間天上都能感受到的美好愛意,也因為朱淑真最終無法與所愛之人相伴到老,對於那人間天上的美好愛意,轉眼瞬間便升華為悲劇美,及聲聲的無奈嘆息。
【小結】
「詞骨-情真-景真」。「詞」是朱淑真面對婚姻失敗後最好的承載體,透過「詞」將長期壓抑與痛苦一股腦兒的傾瀉而出,在此身心俱疲之下創作出豐富的愛情語,其才華當不亞於當代的李清照及魏夫人(魏夫人名玩字玉汝,北宋女詞人,乃丞相曾布之妻、詩論家魏泰之姐),但文學史上提及女詞人,泰半傳誦蔡琰、李清照,對朱淑真卻是輕描淡寫的略過,即便其文風「雖幽怨卻才色清新,實閨門之罕」,但在文壇上仍「空白」,其原因不外乎朱淑真有著封建女子所少有的抵抗意識。例如:同樣描寫情愛,朱李二人的表現卻呈現一矜一放,朱淑真有著北朝民歌表現真性情的特徵,直言「嬌癡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這種大膽的描寫,清代吳衡照《蓮子居詞話》有言道:「易安『眼波才動被人猜』,矜持得妙;淑真『嬌癡不怕人猜』,放誔得妙。」一語道盡朱淑真追求愛情無拘束且放任自我的態度。
朱淑真其人其作在中國古代女性作家作品中很有典型意義。她平生遭遇與「斷腸」著作,代表著舊時代女性人格被壓抑、感情受折磨,且才能被漠視的一曲哀歌。作為讀者理應全面理解朱淑真的創作,立於中立角度評價她的成就,這也是我們能給予這位苦命女作家最好的翻案、定位和賞評。
以上是我們今天的節目內容,先論家庭背景到婚姻墳墓的雙重壓抑,其次論家庭婚姻斷送一生清白和本該有的文壇地位,再次論及「空白效應」的書寫,最後輔以詞作〈鵲橋仙.七夕〉展開第一度對朱淑真的分析,至於朱淑真還有哪些值得一探究竟的詞作風貌?我們將在後續的節目跟聽眾們詳細說分明。節目最後介紹由冀勤所輯校的《朱淑真集注》,本書20卷,收録朱淑真現存的全部作品,主要底本爲宋魏仲恭輯錄、鄭元佐注的《斷腸詩集前集》十卷和《斷腸詩集後集》八卷,並將汲古閣毛晉刊印的《斷腸詞》一卷及冀勤輯録的《補遺》一卷作爲外編合編於書後。書中還附錄序跋、書録及叢論等,輯集南宋至現代以來,研究朱淑真的相關資料,對於理解朱淑真詞作亦有相當的輔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