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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瓅少年遊】詩詞蒙太奇 EP18__〈歌〉克里斯蒂娜.喬治娜.羅塞蒂原著;徐志摩譯|周晏菱

【元瓅少年遊】詩詞蒙太奇 EP18__〈歌〉克里斯蒂娜.喬治娜.羅塞蒂原著;徐志摩譯|周晏菱

元瓅少年遊

2022/04/13 | 00:23:40 | SoundOn #ar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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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描述


20世紀20年代中後期,在詩壇上活躍著一個新興詩歌流派,這就是以《新月》月刊為陣地,致力於提高新詩藝,潛心於探索新詩律,追求「音樂美、建築美、繪畫美」三美合一作為詩藝目標的「新月派」。在這個詩派裡,有這樣一位多愁善感、鍾情浪漫的詩人,他出身名門鉅賈,才情橫溢光耀,思想率真複雜,深諳中國傳統文化,又汲取歐美文化——特別是康橋(即劍橋)文化的精髓,以他短暫而毀譽參半的35個春秋,像一顆劃過天際的流星,在中國新詩史上創造了迷人的藝術奇觀,徐志摩就是新月派的代表人物,也是民初兼融中西詩學理論的浪漫主義詩人。
詩歌是一座燈塔,照耀你迷失的方向;詩歌是一點星光,點亮你黑暗的靈魂。你瞧,草地上有一頭淘氣的小花牛;你聽,有人在吟唱小花牛的詩歌:「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寥寥數字帶有淡淡哀愁的離別詩,牽動了多少鍾情詩神繆斯的心。徐志摩,他就這樣悄悄地來,又這樣悄悄地走了。被民初白話文運動大師胡適稱為「情聖」和「詩聖」的詩人徐志摩,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本集內容讓我們和徐志摩一起進入他的翻譯作品〈歌〉,從譯詩的角度探索詩人追求愛、自由和美的詩意境界。首先來看原文及徐志摩對本詩的語譯:
克里斯蒂娜.喬治娜.羅塞蒂原文 徐志摩譯
Song 歌
When I am dead, my dearest, 我死了的時候,親愛的,
Sing no sad songs for me; 別為我唱悲傷的歌;
Plant thou no roses at my head, 我墳上不必安插薔薇,
Nor shady cypress tree. 也無須濃蔭的柏樹。
Be the green grass above me 讓蓋著我的青春的草
With showers and dewdrops wet; 淋著雨,也沾著露珠;
And if thou wilt, remember, 假如你願意,請記著我,
And if thou wilt, forget. 要是你甘心,忘了我。(1)
I shall not see the shadows, 我再不見地面的青蔭,
I shall not feel the rain; 覺不到雨露的甜蜜;
I shall not hear the nightingale 再聽不見夜鶯的歌喉
Sing on as if in pain; 在黑夜裡傾吐悲啼;
And dreaming through the twilight, 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
That doth not rise nor set; 陽光不升起,也不消翳;
Haply I may remember, 我也許,也許我記得你,
And haply may forget. 我也許,我也許忘記。(2)
接續賞析本首作品:
(一)〈歌〉原著作者概論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愛,生不帶來且死不帶去」。徐志摩譯詩〈歌〉的原著作者克里斯蒂娜.喬治娜.羅塞蒂(Christina Georgina Rossetti 1860-1894,亦稱羅塞蒂),是19世紀英國維多利亞時期著名的「先拉斐爾派」女詩人,在當時曾被譽為「倫敦第一才女」,與另一位詩人霍普斯金,並稱為19世紀英國兩大宗教詩人。受家庭因素影響,她是位虔誠的天主教徒,不僅作品瀰漫著濃厚宗教氣氛,更終生使用嚴格的宗教原則約束自己日常生活,但虔誠的宗教信仰並未帶她遠離清貧和病痛折磨。雖然嚮往愛情,卻也因「宗教」兩次將愛神拒之門外;雖然貧病交迫,仍無損她內心對於愛情的企盼和生命的熱忱,然而,這些愛恨交織的矛盾,皆淋漓盡致地體現在其詩歌作品內,並透過徐志摩的翻譯,忠實呈現在讀者眼前。
羅塞蒂的詩歌創作受到「宗教信仰」和「愛情經歷」兩條精神主線影響,一生寫了大量的抒情短詩,詩作全屬於她生活的真實寫照,隨著年歲增長而區分:從年輕時期「戀愛無疾而終」到「父親病逝」之溫婉細緻的抒情詩、中年展開全方位的社交活動,而轉寫內容豐富的敘事詩,直到晚年書寫孤寂隱退之熱烈蒼涼的祈禱文,可謂呈現明確又協調統一的創作三部曲。
在詩風方面,她的作品具備明淨清麗、自然脫俗、音韻和諧、感情細膩且哀婉動人,追求形式與內容完美統一,兼帶有神秘的宗教色彩特色。綜觀其作品,絕大部分是愛情詩並以蘊涵宗教色彩為創作特徵,主旨則不外乎「對愛的渴望與喜悅」及「對愛的磨難與追憶」;由徐志摩所翻譯的這首愛情清麗小詩〈歌〉,便是屬於「對愛的磨難與追憶」一類的代表,詩人使用將全詩籠罩在淡淡憂傷中的筆觸,折射出對愛情的不捨,與對由於宗教信仰衝突而分手的戀人,那股綿長悠遠之無盡思念,既是淡泊悠遠又是克制隱忍的慨嘆。可見神學在當時不僅在政治上形成神權統治,亦在生活上牽引人們的著思維與行動。
(二)〈歌〉閱讀理解
透過徐志摩的翻譯,可以了解到羅塞蒂在她的抒情短詩作品〈歌〉中,使用單純平實的語言及取材於日常生活的詞語,深刻地描寫了自己對於愛情和死亡的感悟,整首詩充滿「甜蜜的憂傷」、「深沉的愛」,和「無盡的悲傷」,詩人似乎是想要表達她剛剛找到真愛的滿足感、對稍縱即逝的愛,和對生命的無助與悲傷的情緒;因此,〈歌〉不僅是首愛情詩亦是首挽歌。
詩人在詩中預見了「死亡」對她意義,故開篇便以「死亡」(When I am dead)起筆,明確表達與戀人分手的心境猶如生離死別般痛苦,彼此間如同陰陽兩隔,此時,詩人也想知道她自己能否忘記過往:I shall not see the shadows/ I shall not feel the rain / I shall not hear the nightingale。由此可知,詩人在字裡行間對於「死亡」,並沒有流露出任何恐懼和悲傷,取而代之者是淡漠、安適與瀟灑,因此,她進一步又說:在我死後,最親愛的你,當你來哀悼我時,應該知道我簡樸不奢華的性格,既不要唱哀歌,更不要在我的墳頭植上薔薇與柏樹。那就順其自然吧,任由我的墳頭蓋滿沾著晨露的青草;對我的思念也順其自然吧,不論記得也好、忘記也罷,愛與不愛是自己的心所能把持,但對於不能掌控的「戀人記憶」,就豁達地任由機緣[haply]擺布;汩汩而出的情感洪流瀰漫全詩。
〈歌〉全詩共16行,分為2節,每節8行,全詩格律以接近四音步抑揚格和三音步抑揚格交錯的挽歌體形式書寫,每半節中包含4行押韻韻文。綜觀全詩用字,詩人並未使用任何華麗雕琢的字眼表達情感,而是將極為平淡無奇的單字付予意境深遠的涵義。
首先,在詩的第一節方面:詩人是對戀人交待自己的後事,開門見山破題使用sad songs象徵悲哀和哭泣、採用[rose]和cypress二字象徵「至死不渝的愛戀」、green grass象徵堅強和活力、又選用[showers]和dewdrops二字象徵「戀人的眼淚」,更一連用了三個否定詞[no/no/nor],來設身處地為戀人提出「放下心中原有之『愛』的負擔」要求,隨自己的心意做選擇。其內容主要描寫自己所希望看到的戀人,特別是戀人對這份有緣無分的愛情所持之態度。她將分手的愛情視為死亡,希望戀人能在安葬完這份愛情後,仍能灑脫地、順其自然地繼續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她絕對不會自私地勉強對方懷念自己。因此,詩人甘願承受孤單,不但要求戀人「忘記」自己,也斷然拒絕所有代表愛情的「信物」。
那麼,詩人自己的態度呢,為什麼她能如此淡然地放棄?這個在詩的第一節中所隱藏的設問,在詩的第二節中可得到解答。
在詩的第二節方面:詩人轉換了角度,開始剖析墳墓裡自己的感受。此時,詩中的對象從第一節內的[thou]轉為[I],並使用[the shadows]、[the rain]及[the nightingale]三詞(徐譯:青蔭、雨露、夜鶯),象徵現實世界裡一切美好的事物,與第一節相同,詩人在第二節中亦使用了三個[not],來表達自己在昏暮世界裡的狀態。其內容主要描寫「我(詩人)」躺在沒有日月星辰升升落落的幽冥之境裡,既看不到濃密的陰影,也覺不到肆虐的風雨;也因如此,「我」將不再會有哀惧憂愁,自然也不再會因聽見夜鶯的悲啼而黯然神傷,在那片靜謐蒼茫之地,「我」從生的塵世進入死的天堂,早已失去感覺和記憶,也許會記得你(戀人),也許會忘記你,詩中的[Haply]即一語道破詩人這種豁達與淡然。
詩人自吟自唱,想悄然無聲地遁入另一個世界,「我」是否還是會懷念你,也順其自然絕不勉強自己。二個詩節最後兩行的兩個重點詞[remember]和forget的重複,使兩種獨立的情感渾然一體,起到了統一主題的作用。同時,And if thou wilt, remember/ And if thou wilt, forgetHaply I may remember/ And haply may forget在詩中的結構為平行對稱,在意義上也相互對照,使生者對死者或死者對生者的眷戀變得生動、明晰且真切。
本首作品主要意象,是表達一個在蒼茫暮色中長滿青草的孤墳,沒有戀人憑弔的身影,只有被風吹來的淡淡思念。整首詩總體而言,流露出一種隱匿和消滅自我的情態表現,字句中雖然不著一「情」字且以「死亡」意象充斥其間,但由兩節詩的結尾反覆出現的[remember]和[forget],卻有意無意地顯露出詩人對戀人那股欲忘卻難以忘懷的矛盾情懷,與來自冥國輕靈且哀婉的思念。
(三)〈歌〉譯者概論及翻譯內涵
這首作品透過現代詩人、散文家徐志摩(1897-1931)翻譯成中文,原刊於1928年6月出刊的《新月》月刊第1卷第4期,後收於詩集《猛虎集》內。徐志摩名章垿,筆名南湖、雲中鶴,曾赴英國留學,因此深受西方教育的薰陶,及歐美浪漫主義和唯美派詩人的影響。
綜觀其作品可分為兩部分觀之:在詩文作品方面,字句清新且韻律諧和,比喻新奇又想像豐富,意境優美,神思飄逸,富於變化,追求藝術形式的整飾華美,具有鮮明的藝術個性;在翻譯詩歌作品方面,他吸收「以詩譯詩、譯詩為詩」且「形神兼備」的觀點,盡可能地通達所譯詩文之神意,雖然偶有誤譯失當之處,且所譯詩歌常主觀而隨性,只為了反映自身短暫情感和情緒,但不可否認的是,徐志摩仍是中國近代文學史上不可多得的天才詩人。
徐志摩的翻譯詩歌作品絕大多數是譯哈代作品,之後亦陸續譯有克里斯蒂娜.喬治娜.羅塞蒂、曼殊菲兒、華茲華斯、拜倫、濟慈、富凱、西蒙斯及泰戈爾等人的作品。就其所譯詩歌的內容主題而言,大致可分為兩種類型:
其一,以哈代的詩歌為主:作品中充滿了對人生無盡悲苦的厭棄與絕望,這點無疑吻合了徐志摩後期悲天憫人的心態、對戰爭帶來的災難、女性的悲慘命運的深切同情及對人生荒誕無常的詛咒。
其二,徐志摩一生風流倜儻,愛情與婚姻生活充滿了起落不定的傳奇色彩,使其時常將許多內容嚴肅或輕狂的愛情詩歌納入選譯範圍。本首作品即屬於徐志摩所譯詩歌類型的第二類,在這首作品內,他忠於原文地呈現出羅塞蒂所欲營造出的悲傷和矛盾基調,及其欲忘難忘的愛情與隱而未顯的宗教神秘色彩。
導讀完本作品後,聽眾們可以回想:綜觀中西詩壇,「思念」和「愛情」的主題總是令人詠嘆不絕,〈歌〉即包含了這兩類主題。你還能想到哪些作家的作品,亦包含思念與愛情這兩種主題?這個小問題我們將在後續的節目內慢慢解鎖介紹。
在節目尾聲,跟聽眾們介紹一套書籍,是語商務印書館所出版的《徐志摩全集》(全十卷),由著名作家、學者、現代文學研究專家、徐志摩研究專家韓石山先生編訂,共收集了徐志摩的散文、詩歌、小說、戲劇、日記、書信、翻譯作品七類作品,書末附有〈著譯系年〉與〈單本著作目錄〉本書在編法上首創分類編年,便於閱讀和研究,能系統地看出徐志摩寫作的歷史,及人格成長的軌跡。此外,本書又將學界這十幾年間所發掘的徐志摩佚文、佚詩、佚簡百餘篇當中不乏徐志摩及其關於社會主義學說的論文、與美國學者奧格登的通信原文、泰戈爾來華演講的譯文,甚至是為陸小曼譯文所寫的附注,贈張幼儀《志摩的詩》上的題字,結婚日記等,按分類編年體補入《全集》內,並擴增為十卷本,為目前收錄其作品最完整者,值得研究與有興趣閱讀徐志摩作品者,不可或缺的百科全書。